徐贞月从灶台上方取下一个半熏制的猪蹄。
这猪蹄受了大半个月的烟火气，还不算真正的腊货，却也隐隐透出一股诱人的咸香。
先前买的肉多，她只简单抹了盐挂在屋檐下风晒，终究比不上这般慢火熏出来的滋味。
沈培风领着沈良在堂屋说话，没多会儿功夫，沈芊凝就端着两杯水进来。
“五爷爷，您喝水。”
沈芊凝粲然一笑，把沈良的心都软化了。
这样乖巧懂事的好孙女，也不知道那老嫂子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现在人家一家分家出来了，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她就只等着后悔去吧。
沈良接过茶杯，客套地说了几句夸赞的话，厨房里徐贞月在叫沈芊凝，她只得先去厨房一趟。
“芊凝，你带着妹妹去送鸡蛋，就去村头的柱子家，还有咱们老宅旁边的狗蛋家，另外还有你宋姨院子外坡下的铁牛家。
他们都是沈家的长辈，你以前同你爹爹去拜过年的，还记得吗？每家送5个鸡蛋，就说是感谢他们的。
另外还有5个，回来的时候带给你宋姨，让她们晚上来家里一起吃饭，可听明白了？”
徐贞月细细嘱咐，生怕自己漏掉了什么。
那几位长辈刚才被拉着去老宅听了这么久的无厘头官司，也是无奈之举，徐贞月这时候奉上薄礼，更能凸显出她的懂事。
况且，以后或许还有要人家帮忙的时候，徐贞月不得不提前做打算。
锅里正炖着猪蹄，徐贞月索性过去接手了芊凝和芊纭还未完成的磨豆浆的活儿。
屋内，沈培风与沈良说着从前家里的事情，偶尔也会提起自己在书墅教书时候的点滴事宜，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等徐贞月做好饭罢了。
盖房子的事他一人无法做主，还得多顾着些娘子的意愿才是。
沈良也不愿闲着，简单与沈培风聊过几句后，就去院子里走走看看，顺便点拨了几句鸡鸭牛羊的豢养之道。
桃花村的耕牛不多，算上沈培风刚买的，也就只有五头，沈良家中就有黄牛。
听他这么一说，沈培风受益颇多。
等沈芊凝和妹妹回家，差不多饭菜也好了。
除了满满一锅的炖猪蹄之外，徐贞月还亲自下厨做了一道素炒松茸，另外还有一道青菜炒肉，肉略少些，青菜管够。
沈培风亲自帮着将饭菜端上桌，这些菜虽不算极丰盛，但寻常农家便是过年也未必能吃得到。
饭菜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房屋。
沈良再往盛饭的小木桶里一看，竟然是大米饭，颗粒饱满，分量还蒸得很足，每人都能踏实添上一碗。
看到这些，沈良除了心中诧异之外，还有些纳闷，但这情绪很快就被更深的担忧所取代。
他手里的筷子顿了顿，指向桌上的饭菜，语重心长地对沈培风说道：“贤侄啊，叔知道你如今或许宽裕了些，但日子不是这样过的。
细水才能长流。
再说，侄媳妇这身子沉甸甸的，眼看着就要生了，坐月子、娃娃落地，还有你家的两个丫头，哪一处不要用钱？这些好东西，该留到那时候才是正理。”
沈良这番话是真心实意地为他们一家子着想，听得沈培风喉头一哽，眼眶瞬间就热了。
他忙借着转身去厨房再拿个碗来装骨头的空档，飞快地用袖扣揩了下眼角。
待他回来坐下，情绪已平稳许多。
等孩子们也都落座，沈培风给每个人杯子里都倒上了豆浆。
“五叔，家里没准备酒，咱们就用这个代酒了，来干一杯，侄儿我感谢您这么多年对我们家的照顾。”
他率先端起杯子，咕咚两口就喝完了杯子里的豆浆。
沈良也笑着回道：“都是一家人，我也就是说几句公道话而已，算不得什么，来，干了！”
两人完全把豆浆当酒一样豪饮，徐贞月看得忍不住在一旁偷笑。
第二杯第三杯喝完，沈培风才给沈良碗里夹菜。
沈良尝了一口猪蹄，软糯咸香，不由得夸赞几句。
“这猪蹄炖得比我之前吃过的都要好吃，侄媳妇，你这放了什么佐料？给叔说说，等回去我让你婶子也跟着学学，过年做给孩子们吃。”
徐贞月只微微一笑，她总不能说，自己用了整个大周朝都找不到的调料，放到汤里，格外鲜美。
她只笑着答道：“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儿，是从前未出嫁时我娘教的，五叔喜欢吃，常来我家就是，带五婶子还有弟弟弟妹一家子都来。”
苍天！她是由衷邀请的！
沈良笑着打哈哈，很快这事儿也过去了。
沈培风见时机差不多，便放下了碗筷，神色郑重地开口：“五叔，实不相瞒，今日请您来，除了家里这点子事之外，还有一件大事想同您商量，请您帮忙拿个主意。”
沈良心中也在猜测沈培风所说是何事，放下筷子看向他道：“贤侄啊，不必讲究这些，你直说就是。”
“我和娘子盘算着，不能在您家老宅里生孩子坐月子，想盖一座青砖大瓦房。”沈培风语气认真，“不知您是否介意，但我们不得不提前想着，再者这屋子的情况您也知道，年年修补不是办法，我们总得有个像样的安身之所。”
“青砖大瓦房？”
沈良吃了一惊，盖砖瓦房在村里可不是件小事。
他忙道：“培风啊，这可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砖瓦木料、人工和宅基地，其中花销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啊，你们......”
“五叔。”
徐贞月接过话头，语气沉稳又坚定，“我们知道很难，今日就是想问问您，村里有没有空地适合盖房子的，我们先买宅基地，您再给开个条子，我们再去买砖瓦料子。”
沈良看了眼沈培风，又看向徐贞月，这夫妻二人并不像说谎的样子。
难道真准备盖青砖大瓦房？
他不由得顿了顿，询问道：“你们想要多大的宅基地？”
徐贞月在脑海里大概估计了一下，恐怕至少得七八亩地。
但其中也只有2亩多用来盖屋子，其他的还有别的用处。
她缓缓地对沈良伸了两根手指，形成了一个‘8’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