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使得,夫人您也太破费了......我们都是些粗人,用不着穿好衣裳......”
钱妈妈声音有些哽咽,她待过几户人家,却也没有哪家主人家是如此宽厚的。
老爷和夫人竟如此妥帖,就连他们这些下人的年衣都考虑得如此周到。
长松和长桉也各自得了新衣,脸上是掩不住的欢喜。
他们两人原都是西成县人氏,不得已才卖为奴籍。
长桉家中只有一个年事已高的爷爷,带着下面的三个弟弟妹妹,而长松家里还有重病的父亲,下面有两个弟弟......
二人拿着新做的衣裳,心中五味杂陈。
原以为卖了死契,就和家中无牵无挂了,家里亲人拿了银子也能宽裕一些,但想到自己如今顿顿吃饱,还有新衣可穿,弟弟妹妹们却......
“夫人......小的,小的能否把这新衣送回家中......家里弟弟们还没有吃喝,我......”长桉年纪小些,心里藏不住事,想到什么便直说了。
“长桉,住嘴!这是夫人给的赏赐,你怎可想着拿走补贴家用!”
长松虽然嘴里这样说着,但心里也很希望能回家看一看,至少把自己这几个月攒的一两多银子拿回去,爷爷和弟妹就能过个好年了。
徐贞月看着他们,又扫了一眼其他几个,温声道:“你们原本家里只要在西成县的,明日给你们一天时间回去和家人团聚团聚,但明天晚上必须回来。后天就是除夕,咱们一家子得过个团圆年!”
钱妈妈站出来,第一个说道:“夫人,老奴原是从府城来的,前些年家里逃荒,只剩老奴一个了,老奴不用回家!”
柳娘眼神哀凄,语气中带着决绝:“夫人,奴婢的孩子夭折,大夫说奴婢再不能怀孕,奴婢的夫家便做主卖了奴婢,卖身的银钱给夫君再娶一房,奴婢对那个家早已没有任何依恋。至于那不管奴婢死活的娘家,奴婢也早对他们没了任何指望,奴婢愿意这辈子就留在府中照看两位小公子!”
陈嫂情况也大差不差,她原本就是生了孩子,但家中丈夫参军牺牲,她生的儿子也被婆母过继给小叔。那个让她窒息的婆家于她而言便是如同牢笼一般,因此才卖身为奴。婆家娘家既然都不能成为她的依靠,那她就只能自己成为自己的依靠。
如此一说,三位年长些的都不回家,就只剩白芷和白芨了。
两个小丫头站出来,重重地给徐贞月磕了三个头,“夫人,奴婢二人原本不是青州府人士,但家里看我们是两个丫头,养不活下面的弟弟们,只能把我们卖了。这一年多,家里也不曾捎过任何口信,想必是没把我们当回事的,如此家人,不要也罢,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只认老爷和夫人,还有公子小姐们为主子,旁的一概不认!”
细算下来,竟只有长松和长桉还念着家里的亲人。
也罢,徐贞月心下恻然,摆摆手示意两个小丫头先起来。
“你们既已入了我家门,便是我家的人,不管过去如何,现在和将来,只要你们办事得力,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她转而看向长松和长桉,这两个半大少年眼里藏着对家的思念。过年团圆,总不能让他们心里留着牵挂。
徐贞月沉吟片刻,对长松和长桉说道:“既如此,你们明日早些回去,每人再带10斤糙米,5斤大米,家里的腊肉也有好些,每人挑两条,送回去。东西不多,也算是你们的一番孝心,让家里过个宽裕年。毕竟,只有家里安好了,你们才能真正安心办差。”
长松和长桉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他们万万没想到,夫人非但不阻拦,还主动给出这般丰厚的节礼让他们带回!
两人当即下跪行礼,声音都有些发颤:“谢夫人恩典!小的......小的定早些回来,尽心尽力伺候!”
“快起来,”徐贞月笑道:“年下家里事多,早去早回便是,也替我们给你们家人带声好。”
处理完这事,除夕的脚步仿佛更近了。
年货既已备齐,接下来便是紧锣密鼓地筹备过年。
腊月二十九。
徐贞月指挥若定,钱妈妈从旁协助,院子里一派热火朝天。
陈嫂带着白芷和白芨开始彻底清扫房屋,犄角旮旯都不放过,生怕没有清扫干净。
第二日便是新年,沈培风铺开红纸,笔墨酣畅,开始书写春联和“福”字。
芊凝和芊纭乖巧地在一旁帮着按压纸张,看着爹爹笔下龙飞凤舞的字迹,心中满是崇拜。
见状,沈培风温柔一笑,示意两个小家伙过来。
“你们和爹爹学写字也有段时间了,从前只是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今日正好有机会,你们自己的房间门口的‘福’字,你们自己来写,可好?”
芊纭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她那手字......贴在门上难免有些自取其辱。
芊凝倒还好些,她跟着徐贞月看账本时间久些,练字也更加认真,若她来写,自然比芊纭写得更好些。
“爹......爹啊,我,我就不写了吧?以后......以后小竹、芊彤,还有风竹哥他们看到了,那多不好意思啊......”
看到自家女儿如此模样,沈培风眼里只有宠溺。
他一把将芊纭薅到面前,将毛笔塞到她手中,一副等着她写的模样。
这笔还是上次腊八节时,徐贞月一次性兑出来的湖笔,两支送礼,自留一支,给了沈培风。
没想到这都快要一个月了,沈培风竟从没用过这支笔。
沈芊纭还在犹豫,想把笔放下,去找娘亲来写。
娘亲这么厉害,肯定也会写得很好,到时贴在门上,她就能日日都看到娘亲的字迹啦。
沈培风却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旁边芊凝都已经一笔呵成,将红纸拿去一旁晾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