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预备的两张大桌顿时显得拥挤起来,金氏喜笑颜开,忙指挥着长松和长桉:“快去厢房把那张大桌也抬出来!咱们今天人多,热闹!拜三桌!饭厅挤一挤,也放得下!”
好在饭厅的位置宽敞,很快三张桌子便摆开了。
男人们一桌,女眷们一桌,孩子们单独坐一桌,下人们也在长廊上摆了一小桌,坐得满满当当,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屋顶。
桌上鸡鸭鱼肉、时令菜蔬琳琅满目,最中间便是金氏做的五仁月饼,还有徐贞月指挥,大家一同完成的冰皮月饼。
待祭拜了月神,便将供桌上的食物都摆上桌,算是添添喜气。
看着这济济一堂,所有重要的人都在眼前,沈培风身为主人家,难免得支应起来。
他举起酒杯,朗声道:“今日中秋,月圆人团圆!感谢各位亲人相聚于此,愿往后岁岁年年,皆能如此安康美满!”
众人纷纷举杯迎合,笑声、祝福声交织在一起,驱散了沈家两兄弟压在心里的烦心事。
徐贞月也出来,和家人围坐一桌,左侧坐着的是金氏,右侧就是何玉莲。
她夹了一筷子鱼肉到何玉莲的碗里,宽慰道:“弟妹,分家出来,以后的日子就都是好日子了,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来找嫂子!我和你大哥都是你们的后盾!”
何玉莲低着头,手里挑着鱼刺,目光不敢看她。
这样团圆欢乐的席面,她可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
待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何玉莲这才抬头,眼中的水光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清晰的坚定。
她迎上徐贞月关切的目光,嘴角扬起一个实实在在的笑容,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谢谢大嫂!我们既分家出来了,就没想过再回头,日子是苦是甜,都得靠自己挣!我和嘉安有手有脚,不怕的。”
说完,她也主动夹了一块炖得烂熟的红烧肉放到徐贞月碗里:“大嫂你多吃点,还在月子里,最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
一举一动之间,何玉莲已不见了方才的乱遭情绪,反而也透着一股当家主事的利落劲儿。
听到弟妹能这样想,徐贞月心中也很欢喜。
她顺势提了一嘴:“待你们安置好,就来我这里帮忙,等以后大嫂的作坊开起来,你可要来给我做主事的盯着!”
何玉莲心中惊讶,面上却不显,很快便冷静下来,大嫂本事通天,开个作坊自然不在话下。
一想到以后的日子,何玉莲仿佛看到了希望,止不住地点头,生怕大嫂反悔。
徐贞月见她如此,心下宽慰,知道这个弟妹骨子里是坚韧的,便不再多言,只笑着又与她说了几句。
席间气氛愈加热络,男人们那桌,沈培风和两个舅哥聊着田地收成和接下来的打算,沈嘉安虽话不多,但也认真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关于自己分到的那几亩地的规划,眼神也清澈明亮起来。
女人们这桌,金氏和陈氏、王氏拉着宋春花话家常,不断地夸她孩子养得好。只要吃了徐贞月的冰皮月饼的,都赞不绝口,好奇地向徐贞月打听做法,虽然徐贞月也都给她们各自送去一份,总没有中秋节当日的热闹氛围加。
孩子们那桌更是热闹,风竹像个大哥哥似的照顾着弟弟妹妹,而徐敬霖家的闺女也充当大姐姐的角色,把弟弟妹妹都照顾得很好,止不住地给她们夹菜。最后两人像达成了共识一般,一个照顾弟弟,一个照顾妹妹,大家笑声不断,好不热闹。
新宅这边笑语喧哗,空气中都弥漫着幸福团圆的味道,过往的阴霾在这一刻仿佛都被团圆气氛驱散。
沈培风看着言笑晏晏的妻子,再看那边和两个舅哥相谈甚欢、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的三弟,心中感慨万千。
这个中秋,终究是圆满了。
当然,他们圆满,自然有人不圆满。
老屋。
孙秀兰一早起来浑身上下都不痛快,该是昨晚连夜还得把一家人的饭做好,把攒了一天的衣裳也洗干净,等再躺到炕上时,已是夜深人静。
她骂骂咧咧地,好不容易睡着,没睡几个时辰,外面鸡叫声又将她吵醒,只觉腰酸背痛,比下地干一天活儿还累。
“呸!等我儿回来,我就叫我儿休了你!”
孙秀兰在心底咒骂一声,只能自己挣扎着爬起来,指望孙翠花动手做顿早饭,谁知西屋那边毫无动静。
她只得憋着一肚子火,自己去灶房生火,熬了一锅能照见人影的稀粥。
等隐约能嗅到空气中粮食的味道,孙翠花这才慢悠悠地踱挤出来,一看到锅里的清汤寡水,脸立刻拉得老长。
“娘,这大过节的,咱们就吃这个?这一勺子下去,能见到几粒米?”孙翠花用勺子敲着锅边,语气尖酸刻薄,与从前的孙秀兰有十成十的相似,“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带着孩子们回娘家过节呢!人家过节好歹鸡鸭鱼肉占了至少一样,咱们这儿倒好,清汤寡水,比平常还不如!”
要知道,从前没分家的时候,家里早上喝糙米粥吃面饼子,她们二房都是吃干的,能顶饱,可不像这清澈见底的米汤,喝一锅也喝不饱。
孙秀兰本就一肚子委屈和火气,被孙翠花这么一数落,顿时就炸了毛:“有的吃就不错了!嫌不好你就自己做去!老娘伺候你们还伺候出罪来了?有本事你也学老大老三家的,你也分出去过啊!”
“你......”孙翠花虽然被激着了,但理智还在线,她可不会一冲动就提分家,真分了家,她带着孩子去哪儿住?
“婆母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让您晚年无依呢?这不是我相公出去参加科考,我这一妇道人家,可不敢做夫君的主,不分不分,指定不分家。”
孙翠花赔着笑,但又不想去厨房做饭,只能和孙秀兰打太极似的周旋。
大勇和二勇虽然也嫌弃今日的早饭,但阿奶和娘都不去做饭,他们只能将就着喝米汤。
两兄弟争着喝最后一碗,孙秀兰和孙翠花争吵之际,完全没注意到这边最后一碗米汤也不剩了,更没注意到院门被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