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毅号】的舰桥上，亚伯兰上将僵在原地。
他看着星图上，自己那支曾令整个星区闻风丧胆的无敌舰队。
此刻变成了一盘被搅乱的棋子，再也无法听从他的号令。
广播被切断，指挥权被架空，罪证被公之于众。
他，联邦的天鹅座之狮。
在全星域的注视下，被一个他亲手逼上绝路的女人，剥掉了身上所有伪装。
只剩下一个贪婪、卑劣、可笑的自己。
“结束了……”
副官埃文斯上校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是的，结束了。
而这场盛大审判的真正主角，奥萝拉，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仿佛他已经是一具不值得浪费时间的尸体。
她的目光，那双曾让无数人心旌摇曳的碧色眼瞳。
缓缓地，从那些陷入哗变联邦舰队身上移开。
最后，落在了那两艘在装死的泰坦旗舰上。
【执行者】号上的范德比尔特，与【裁决者】号上的西格蒙德。
这两个斗了一辈子的老狐狸，此刻像两只被猎人同时用枪口瞄准的野兽。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相互间的撕咬，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联邦的公民们，联邦的将士们。”
奥萝拉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了审判席。
“你们已经看到了蛀空联邦大厦的内贼。”
“现在，是时候看看，那些在废墟上，播撒毒种的外敌了。”
她伸出手，指向那两艘代表着泰坦工业最高权力的旗舰。
“泰坦工业，范德比尔特董事，西格蒙德监察长。”
“你们的罪，不止是在边境挑起战争，不止是屠杀联邦的士兵。”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
“你们的罪，早已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开出了恶毒之花！”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身后那巨大的全息屏幕上，画面再次切换！
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资金流向图。
而是一段段带着“绝密”水印的，泰坦工业内部监控录像！
第一段录像，是一家泰坦生物实验室。
画面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对着一个模糊的全息影像汇报工作。
“……范德比尔特董事，第7批次‘基因优化’临床试验体，出现大规模排异反应，神经系统崩溃，已全部进行‘无害化处理’。”
“处理了多少？”
范德比尔特的影像，发出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三百一十二名。全部是来自占领区矿星的‘志愿者’。”
“知道了。”
范德比尔特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听取一份关于办公用品损耗的报告。
“下一批试验体什么时候能到位？董事会的进度不能再拖了！”
录像结束。
紧接着，第二段录像弹出！
这次是西格蒙德的办公室。
他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副金丝眼镜。
“……与新希望星的‘希望矿业’谈判破裂。对方拒绝了我们的收购方案。”一名副手在旁边汇报道。
西格蒙德戴上眼镜，眼中闪过冷光。
“那就启动‘b计划’。”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让他们的主矿脉，发生一点小小的‘地质结构意外’。”
“可是监察长……那条矿脉下方，是他们的员工生活区，初步估算，波及人数可能会超过五万……”
“这是他们拒绝合作的代价。”西格蒙德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去做。”
画面再次切换！
一张巨大的星图展开，上面标注着一颗郁郁葱葱的，名为“盖尔-3”的生命星球。
紧接着，无数艘泰坦工业的运输船出现。
如同恶心的蝗虫，将一罐罐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圆筒，倾倒进这颗星球的海洋和大气之中！
旁边的注释揭示一切。
【废弃‘c级核废料’处理方案。地点：联邦远东殖民星域，盖亚-3。】
【后果：星球生态系统于二十年内完全崩溃，物种灭绝率99.8%，不再适宜任何碳基生命居住。】
“盖亚-3……那不是我的家乡吗？”一名正在观看直播的联邦老兵，猛地站了起来。
“官方报告不是说，是遭遇了不明宇宙射线的辐射吗？！”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就死在希望矿业的那场‘事故’里！他们告诉我那是意外！”
“魔鬼！他们是魔鬼！！”
愤怒的火焰，从联邦的每一个角落，被彻底点燃！
如果说，亚伯兰的罪行，是让士兵们感到被背叛的寒心。
那么泰坦的罪行，则是让每一个联邦公民，都感到了被当成牲畜一样屠宰和欺压的，切肤之痛！
“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们引以为傲的‘商业’，这就是你们挂在嘴边的‘利润’！”
“够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从【执行者】号上传来。
范德比尔特那张脸，第一次出现在公共频道里。
他汗如雨下，再也没有了半分平日的威严。
“商业就是战争！是代价！你们懂什么？！”
他指着镜头，像是在指着全联邦的穷鬼。
“你们这些只配在矿洞里挖土的贱民，没有我们，你们连饭都吃不上！”
“死几个人怎么了？那是进步！是发展必要的损耗！”
“我没错！错的是你们这群废物不懂得感恩！！”
西格蒙德的身影也出现了。
他比范德比尔特要冷静。
但那眼神里的阴鸷，却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奥萝拉·冯·凯琳，我承认，你今天赢了。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他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嘴角咧开。
“我们是体系，就算我们死了，泰坦工业依然是泰坦工业。”
“而你，和你的国家，将会因为今天的愚蠢，承受永无止境的报复。”
“我们会像附骨之蛆，一点点地，从内部，把你们联邦的骨头，全都啃烂，吸干！”
威胁！
赤裸裸的，当着全联邦公民的面，发出的威胁！
“是吗？”
奥萝拉静静地听完他们的狂吠。
她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
【胜利号】和它身后所有的皇家卫队战舰，连同刚刚宣布倒戈的“战刃”舰队。
所有炮口，再次开始充能。
幽蓝色的光芒，将这片星空，照亮。
这一次，不需要再宣读判决了。
范德比尔特和西格蒙德看着那无数指向自己的炮口。
看着那些因为愤怒而双目赤红的联邦士兵。
他们知道，一切都完了。
两个斗了一辈子的死敌，在这一刻，通过各自旗舰的屏幕，遥遥对视了一眼。
没有言语，但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掀桌子的疯狂。
“启动……‘最终商业计划’。”
“启动……‘清算协议’。”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用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语气。
对自己旗舰的AI，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下一秒。
“嗡——！！！！！”
代表着战舰核心反应堆即将失控自毁的尖啸声，同时从【执行者】号和【裁决者】号上传来！
两艘旗舰的舰体上，亮起了代表着毁灭的纹路！
“警告！检测到两处超高能级反应堆过载！正在进行不可逆的链式反应！”
“预计三十秒后，将发生超新星级别的能量爆炸！爆炸范围将覆盖整个战场！！”
娜塔莉亚的【剃刀】舰队AI，发出了激烈的警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这两个疯子！
他们要拉着整个战场上所有的人，给他们陪葬！
三十秒！
在这片已经被重重包围，根本无法进行有效长程跃迁的战场上。
三十秒，就是死亡的倒计时！
【先驱者号】的舰桥上，娜塔莉亚的脸庞在反应堆的光芒下忽明忽暗。
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平静。
她打开了一个单向的量子信道。
屏幕上，李辰那张年轻的脸庞浮现出来。
他正靠在沙发上，仿佛那场末日倒计时，不过是一场盛大的表演。
“我的王。”娜塔莉亚的声音没有丝毫颤抖。
李辰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两个即将爆炸的光球，嘴角浮现出玩味的笑意。
他甚至还有心情对着光幕另一头的娜塔莉亚举了举手中的红茶。
“别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