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集市”的喧嚣，被一扇厚重的合金门彻底隔绝。
秘密包厢内，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油脂，混合着劣质酒精和某种烤肉的焦糊味。
赵诚，也就是老鼠，以“甜蜜家园”公司高级代表的身份，再一次坐到了乌兹格的对面。
大战后的紧张气氛，让这个肮脏的黑市充满了机遇，也充满了死亡。
乌兹格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焦躁。
他那只独眼下面，是浓重的黑眼圈，肥胖的身躯不安地在由战兽头骨雕琢的椅子上挪动。
“妈的，‘黑齿’那帮蠢货，输得真他妈难看！”乌兹格抓起桌上一杯浑浊的烈酒，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他杂乱的胡须往下淌。
“可汗发怒了，现在每个部族都感觉脖子上悬着一把刀。”
他嘴里抱怨着，但赵诚却从他的语气里，捕捉到了一丝幸灾乐祸。
一种微妙的，看死对头倒霉的快感。
【分离主义扰动装置】那无形的波纹，早已渗透了这片星域。
它像一滴墨水，滴进了乌兹格那本就浑浊不堪的心湖。
他心中的“不平衡”，被悄无声息地放大了。
“我们‘血喉’部族，在那场狗屎战斗里，连主炮都没怎么开火！”
乌兹格重重地把酒杯砸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现在倒好，战败的风险，却要大家一起承担！凭什么？”
他开始主动抱怨，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懑。
赵诚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恰到好处的醉意，身体微微摇晃。
他打了个酒嗝，伸出手指，在桌上沾了点酒液，画着不成形的圈。
“乌……乌兹格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
他的舌头大了，说话含混不清。
“我们公司……我们公司后面的‘大人物’……可是对你们‘血喉’部族的‘审时度势’……非常，非常的欣赏……”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分享什么天大的秘密。
“那个‘背后的大人物’……就是……破晓同盟！”
破晓同盟！
这四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乌兹格混乱的思绪。
他那只独眼，猛地亮了一下。
在扰动装置的影响下，他对风险的评估能力正在急剧下降。
而对利益的渴望，则被放大到了极致。
用战舰残骸换取那些该死的特供营养膏？
这种小打小闹的生意，已经无法满足他那颗被野心撑大的心脏了。
“兄弟……”
乌兹格肥胖的身体向前倾，几乎要贴到赵诚的脸上。
他压低了声音，那只独眼里闪烁着凶光与贪婪。
“我们……能不能换个玩法？”
“用更‘有价值’的东西，换取……更‘实在’的好处？”
赵诚醉眼惺忪地看着他，一脸茫然。
“大……大人，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乌兹格急了。
他一把抓住赵诚的衣领，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
“别他妈装了！”
“情报！关于其他部族兵力部署的精确情报！”
“甚至……”他凑到赵诚耳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我们可以‘协助’你们，攻击其他我们看不顺眼的部族！比如‘铁颚’那帮杂碎！”
他的野心，如同挣脱了囚笼的猛兽，彻底暴露了出来。
他不再满足于营养膏那种小玩意儿。
“我不要那玩意儿了！”乌兹格松开手，一字一顿地嘶吼。
“我要武器！成品的武器装备！”
“甚至是……小型战舰的设计图！”
赵诚被他这番话，惊得“酒醒”了一半。
他脸上露出“受宠若惊”和“为难”交织的复杂神情。
“这……这……大人，这我可做不了主……我必须……必须向上面请示……”
他嘴上这么说着。
但在暗地里。
一道微弱的灵能链接，已经将乌兹格那张扭曲而贪婪的丑态，连同他说的每一个字。
都实时传输到了数万光年之外。
【不落之城】，归墟王座。
李辰安静地坐在那张冰冷的王座之上。
他面前的巨幅全息屏幕上，正清晰地播放着乌兹格那张狰狞的脸。
李辰的脸上，露出了棋手即将收官的微笑。
他最重要的那颗棋子，已经完全按照他写好的剧本，主动跳进了陷阱。
这种运筹帷幄，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他身心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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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可汗疆域，t-17矿业星区。
这里偏远，贫瘠，充满了辐射尘与不安分的游牧民。
“碎骨者”和“铁颚”两个小部族，为了几条富矿脉的归属权，已经在这里对峙了上百年。
仇恨，早已融入了他们的血液。
一艘满载着高纯度矿石的运输船，成了点燃火药桶的导火索。
它的引擎在返航途中发生故障，像一头搁浅的巨鲸，无助地漂流到了双方争议的星域。
“碎骨者”部族的巡逻队率先发现了它。
“这是星空对我们的恩赐！”
巡逻队指挥官的吼声在舰桥内回荡。
他毫不犹豫地下令，用牵引光束，试图将这艘价值不菲的矿船直接拖走。
“铁颚”部族的巡逻队闻讯赶来，几艘破旧的驱逐舰，气势汹汹地拦住了去路。
按照以往的规矩，双方最多也就是在公共频道里互相问候一下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然后等待各自的首领，或者大可汗派来的联络官进行裁决。
但今天，不一样。
【分离主义扰动装置】的波纹，早已覆盖了这片被遗忘的星区。
仇恨与猜忌，如同野草。
在两边指挥官的心中疯狂滋长，压倒了最后一丝理智。
在“碎骨者”指挥官看来，对方的拦截，是对他个人，以及整个部族的羞辱。
而在“铁颚”指挥官看来，对方的行为，是蓄谋已久的公然抢劫。
“开炮！鸣炮示警！让这帮铁脑壳的杂种滚远点！”
一名年轻的“碎骨者”军官，在长官那充满怒火的咆哮下，一时热血上头，按下了开火按钮。
一发绿色的能量炮，擦着“铁颚”旗舰的护盾飞过，在远处的虚空中炸开。
这是示警。
但在“铁颚”舰队看来，这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开战信号！
“他们开火了！还击！给老子狠狠地还击！”
冲突，瞬间爆发。
十几艘老旧的战舰，在这片死寂的星空，展开了一场原始而又血腥的火并。
双方都坚信，对方蓄谋已久。
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羞辱。
大可汗派驻在该星区的联络官，一个级别很低的禁军，驾驶着他的小型通讯舰闻讯赶来。
他试图用大可汗那至高无上的名义，强行镇压这场可笑的冲突。
但他的警告，被双方彻底无视。
在被放大的仇恨面前，那份根植于血脉深处，对大可汗的恐惧，第一次失效了。
冲突迅速升级。
双方开始疯狂地攻击对方的采矿平台和小型空间站。
一场因为一艘破矿船而起的摩擦，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演变成了一场不死不休的部族战争。
联络官的座驾，被一发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流弹击中了引擎。
他吓得魂飞魄散。
再也顾不上什么可汗的威严，仓皇地调转船头，启动了跃迁引擎。
在跃迁的光芒将他吞噬的前一秒，他向上级，发出了他军旅生涯中，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紧急报告。
报告的内容，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
“失控！t-17星区全面失控！”
“他们……他们都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