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马丁把“机遇号”的驾驶杆推到了一个几乎要散架的角度。
这艘服役超过五十年的老古董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船身在一颗高速旋转的陨石阴影下，做出一个惊险的侧滑。
“我的神啊……”
他那台二手远距离探测器，在过载的边缘疯狂尖叫。
屏幕上代表敌舰数量的估算值，从一开始的几百艘，迅速飙升到了上千艘，并且还在不断增加！
“我的神啊……”马丁在直播间里发出了夸张的惊呼，声音都变了调。
“这不是决斗！这是一场围殴！”
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无人机冒死拍摄到的，那模糊但足以说明一切的影像。
通过刚刚加强的信号放大器，向全银河进行了同步直播。
“兄弟们！看！都给我看清楚！这就是所谓的骑士精神！”
“这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国王，查尔斯三世的底裤！”
影像一出，神堡的公共网络瞬间哗然。
之前还在为老国王的“骑士风度”摇旗呐喊，滔滔不绝分析着皇家舰队历史战绩的媒体和专家，集体失声。
屏幕上，那黑压压的一片，由上千个光点组成的死亡之潮，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们脸上。
“卑鄙！”
“不讲武德！玩不起就别玩！”
“输不起的老东西！还以为自己是宇宙中心吗！”
“说好的一对一单挑，你带一个加强团？你是不是玩不起！”
无数的谴责和咒骂，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勇达里姆王国的官方频道，服务器当场瘫痪。
黄金御座之上，新任的首席议员连滚带爬地冲进舰桥，脸色惨白如纸。
“陛下！我们……我们的舰队集结，被……被一个疯子主播给直播出去了！”
老国王查尔斯三世缓缓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
他没有理会脚下那个抖如筛糠的议员，而是让侍从官，接通了全银河的公共广播。
下一秒，查尔斯三世那张布满皱纹，却冷漠高傲的脸，出现在了所有人的屏幕上。
他身着那套只在加冕典礼时才会穿的黄金铠甲，背景是黄金御座那华丽到极致的舰桥。
面对着山呼海啸般的舆论压力，面对着亿万民众的指责与唾骂。
他只说了一句话。
“朕的意志，就是规则。”
说完，他便单方面关闭了通讯。
没有解释，没有辩驳，没有愤怒。
只有一股完全无视任何非议，将所有人都视作蝼蚁的，绝对的傲慢。
这股傲慢，通过信号，传遍了银河。
所有正在屏幕前愤怒咒骂的人，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和随之而来的，更深的无力。
换句话说，在共同体体系内部的霸主所掌握的力量面前，他们的愤怒，一文不值。
……
格莱博赛基金会，水晶之巢。
精神网络中，那段老国王的简短讲话，被反复播放和解析。
“模型更新：查尔斯三世的个人情感指数，已超出‘理性’阈值。”
“评估：‘傲慢’正在加速腐蚀其判断力。”
“结论：他已经成为一个不可控的，高风险的合作伙伴。”
水晶代表的全息投影，静静地看着远方德尔塔星系传来的，那混乱而庞大的能量波动。
精神网络中充满了冰冷的计算。
一个董事的精神波动带着疑惑：“我们需要提醒他吗？他的行为，正在将我们拖入舆论的泥潭。”
“不。”
水晶代表的精神波动，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涟漪。
“王权正在被自身的傲慢所腐蚀，这为资本的渗透，提供了绝佳的土壤。”
“战争，会让王国流血。而舆论，会让王座松动。”
“等他用舰队碾碎了那个乡巴佬，等他因为这场不光彩的胜利而背负上暴君的骂名时，他会发现，他唯一的盟友，只剩下了我们。”
“到那时，一份《金融自由化法案》，和一个‘经济顾问’的席位，就是他为了平息民愤，所必须付出的，微不足道的代价。”
秃鹫，从不干涉雄狮的捕猎。
它们只在雄狮进食完毕，伤痕累累地躺下喘息时，才悄然落下，享受那份理所应得的残羹。
……
“堡垒”指挥中心。
娜塔莉亚的全息投影，将马丁的直播，和老国王的回应，完整地呈现在李辰面前。
“老板，事情闹大了。勇达里姆王国集结了至少三十个附庸文明的舰队，总数已经逼近一千五百艘。”
“我们的舰队，就算加上新扩编的部队，满打满贯也只有三百艘。正面交战，毫无胜算。”
奥萝拉的身影也出现在旁边，她的脸上写满了凝重。
“他不在乎名誉，他只想用绝对的数量压垮我们。这是一个疯子。”
李辰没有说话，他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屏幕上，那个老国王冷漠的脸。
然后，他笑了。
他转过头，看向奥萝拉。
“你看。”
“当敌人开始不择手段，甚至不惜撕掉自己最后一块遮羞布的时候。”
“说明他们，已经怕了。”
李辰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一个加密通讯，接通了蕾妮娅的频道。
“蕾妮娅，我需要你加快速度。”
“老板！已经是最快了！再快，能量回路就要烧了！”蕾妮娅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就让它烧。”
李辰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我要在决战开始前，看到那扇门，屹立在战场上。”
“我要让那个活在过去的老东西，亲眼看看。”
“什么，才叫真正的，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