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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武侠修真 > 莲花楼外医仙来 > 第19章 番外四 少师剑的最后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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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番外四 少师剑的最后一战

暮春时节的江南,被一层如烟似雾的细雨笼罩着。远山含黛,近水如眸,天地间仿佛蒙上了一张细密的、半透明的纱幔,一切都显得朦胧而静谧,带着几分诗意的惆怅与潮湿的温柔。

莲花楼停驻在一处人迹罕至、仿佛被世人遗忘的山谷深处。谷内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蜿蜒而过,水声潺潺,敲击着圆润的卵石,奏响着自然的乐章。溪流两岸,不知名的野花竞相绽放,星星点点,或紫或白,或黄或粉,在蒙蒙雨丝中显得格外娇嫩清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草木的清香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湿润的水汽,静谧得仿佛只剩下这天籁般的自然之声。

白芷坐在楼前延伸出的窄窄屋檐下,身下是一张李莲花亲手编制的竹椅,铺着柔软的棉垫。她手中捻着一株刚刚在谷中采撷的、叶片呈奇异锯齿状的草药,正低头凑近,细细分辨其散发出的独特气味,并用指尖感受其叶片的质感与脉络。她那头如银似雪的长发,今日只用一根样式简单古朴的素银簪子松松绾了一个髻,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白皙的颊边,更衬得她肤色剔透,仿佛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虽则生命本源仍未完全恢复,气息比常人略显柔弱短促,行动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但她眉宇间那份沉浸于医道时的专注与周身散发出的沉静气质,却比往昔更添几分历经生死后沉淀下来的、撼动人心的力量。

李莲花在溪流旁一块较为平坦的空地上,缓缓打完了一套用于调息养气、活动筋骨的柔和掌法。他周身气息绵长平和,运转自如,再无半分昔日碧茶之毒缠绕时的滞涩、阴寒与隐痛。收势而立时,他只觉四肢百骸暖意融融,内力如春水般在经脉中顺畅流淌。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屋檐下那个专注于草药的白发身影,眼底便不自觉地漾开一圈圈温柔而满足的涟漪。这样远离江湖纷争、只有彼此与自然相伴的宁静岁月,是他身中剧毒、苟延残喘那三年里,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余生。

然而,这份偷得的、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宁静,在午后时分,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锐利冰冷如实质的杀气骤然打破!

那杀气并非针对山谷中的任何特定之人,却带着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睥睨天下的孤高与绝对的冰冷,如同西伯利亚南下的寒潮,无声无息却又无可阻挡地席卷了整个山谷,瞬间侵入了这片祥和之地。

刹那间,山谷中原本清脆的鸟鸣、细微的虫嘶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连那原本流动的空气,拂过面颊的微风,都仿佛被冻结、凝固,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战栗感,悄然爬上心头。

白芷捻着草药的手指微微一顿,停下了细致的观察。她抬起头,清冷得如同雪山之泉的眸子,越过迷蒙的雨丝,精准地望向了山谷那唯一的、被藤蔓半遮掩的入口方向。她的脸上没有惊慌,只有一种洞悉般的平静与一丝极淡的凝重。

李莲花脸上那温和闲适的笑意,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缓缓收敛、消失。他几乎是本能地转身,脚步轻移,已不着痕迹地将白芷完全护在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躯隔断了那杀气传来的方向。他的目光平静如水,深邃如古井,投向那杀气凛然的源头,心中已然明了来者何人。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撕裂雨幕的鬼魅,又如同本就生于阴影的的一部分,悄无声息地、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草木萋萋的谷口。

来人身材高大挺拔,肩宽背阔,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给人一种山岳般不可撼动的压迫感。他的面容冷峻如同最坚硬的岩石经千百年风霜刀剑雕琢而成,线条硬朗,棱角分明。剑眉斜飞入鬓,带着凌厉的锋芒。一双眸子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夜,里面没有任何寻常人的喜怒哀乐,只有纯粹的、近乎偏执的对武道极致的渴望,以及一种久居上位、视众生为蝼蚁的漠然威严。他仅仅是站在那里,甚至没有刻意释放气势,周身自然散发出的那股磅礴、冰冷、带着金属质感的气息,就已让周围的草木都仿佛承受不住重量般,微微向他所在的方向低伏。

正是金鸳盟盟主,那个与李相夷的名字纠缠半生、代表了江湖一个时代的绝顶高手——笛飞声。

他看起来与三年前东海那场惊世之战时并无太大变化,时间似乎未能在他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只是,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的脸色似乎比以往更显一分不正常的苍白,如同上好的白瓷,缺乏活人应有的血色。尤其那双深邃的眼眸最深处,隐约可见一丝极力压抑、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内息紊乱与疲惫。无心槐那阴诡霸道的毒性,显然仍在持续不断地侵蚀着他的根基与生机。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冰锥,先是越过挡在前方的李莲花,在白芷那一头与这暮春景色格格不入的、醒目的如雪白发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那眼神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讶异或别的什么情绪,但快得如同错觉。随即,那冰冷的目光便牢牢锁定回李莲花身上,声音低沉,不带丝毫人类应有的温度与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李相夷,我来了。”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虚伪的客套,甚至没有对眼前这宁静景象的丝毫感慨。直截了当,开门见山,一如他笛飞声贯有的性格——目标明确,行动果决。

李莲花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并无太多意外。自上次金鸳盟那位名为血婆的属下前来威逼利诱未果、狼狈退走后,他便知道,以笛飞声的性子和对武道、对胜负的执着,绝不会就此轻易放弃。只是他未曾料到,对方会选择如此直接、如此不加掩饰的方式找上门来,而且,从对方的气势与话语判断,其目的似乎并非为了求解无心槐之毒,而是为了……那场未竟的宿命对决。

“笛盟主,别来无恙。”李莲花拱手,语气客气而疏离,带着明显的划清界限的意味,“此处乃在下与内子寻得的隐居之地,意在避世,图个清静。不知笛盟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内子”二字,他说得极其自然,仿佛早已在心中练习过千百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归属与亲昵。白芷安静地站在他身后,闻言,浓密卷翘的白色睫毛几不可察地轻轻颤动了一下,如同蝶翼掠过水面,但她并未出言反驳,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只是那原本放在草药上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些许。

笛飞声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在李莲花和白芷之间短暂地扫过,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或许是对于这种“寻常夫妻”般关系的意外,或许是对李莲花如今选择的嗤之以鼻,又或许,连他自己也未曾明了的、一丝极隐秘的……惘然?但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得如同幻觉,瞬间便被他眼中那万年不化的冰霜所覆盖、吞噬。

“指教?”笛飞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那并非表达愉悦,而是一种属于绝顶武者的、深入骨髓的傲然与睥睨,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入其眼,“李相夷,何必故作姿态,顾左右而言他?三年前东海之滨,你我那场决战,因你身中剧毒,功力不全而被迫中断,未分胜负。此事,一直是我心中憾事。今日,我亲临此地,只为完成那场未竟之战,了结你我之间多年的宿怨!”

果然是为了这个。为了那场代表了江湖巅峰、也承载了无数恩怨的对决。

李莲花眉头微蹙,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动摇的拒绝:“笛盟主,前尘往事,恩怨情仇,李某早已放下。如今的李莲花,只想守着这方寸之地,平静度日。江湖风雨,武林纷争,皆与李某再无瓜葛。这一战,于你而言或许意义重大,但于我,早已毫无意义。”

“放下?”笛飞声眸光骤然一厉,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周身那原本内敛的磅礴气势陡然攀升、爆发!空气中仿佛瞬间充满了无数无形的、锋锐无比的刀锋,切割着雨丝,也切割着人的神经!“你说放下便放下?李相夷,你我的胜负,从十年前初次交手开始,便已注定!这不仅仅是两个人的私怨,更是代表了两种武道理念的碰撞!是这江湖最高处的风景,该由谁领略的证明!它从来不由你一人说了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偏执,那是浸入骨血里的、对武道巅峰近乎疯狂的渴望,以及对“李相夷”这个唯一能与他并驾齐驱、甚至曾一度压过他的对手的深刻执念。这份执念,早已超越了个人的喜怒,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甚至是一种存在的意义。

“你身中碧茶之毒,苟延残喘那三年,我胜之不武,亦不屑为之。如今,”笛飞声的目光如同实质,上下扫视李莲花,仿佛在评估一件兵器,“你体内剧毒已清,内力尽复,甚至……隐隐更胜往昔。这正是公平一战的最佳时机!你我都处于各自状态的巅峰,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李莲花沉默。他深知,对于笛飞声这样的人而言,有些东西,远比性命本身更重要。比如那至高的武力,比如那场被无数人铭记也被无数人遗忘的决战结果,比如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对唯一对手的执念。道理,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若我执意不愿呢?”李莲花缓缓道,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试图避免冲突的努力。

“不愿?”笛飞声冷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冰雪摩擦,令人齿冷。他的目光倏地再次转向被李莲花牢牢护在身后的白芷,那眼神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那么,我不介意先‘请’这位医术通神的白姑娘,去我金鸳盟总坛做客几日。想必,为了她的安危与清净,你会很乐意改变主意,认真考虑与我一战。”

话音未落,一股凌厉如实质、带着血腥气的冰冷气机,已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跨越空间,牢牢锁定在白芷身上!那气机并非要立刻伤人,却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强制与压迫,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她强行掳走!

“你敢!”李莲花眼神骤然变冷,如同数九寒天骤然凝结的冰棱!他上前一步,周身那原本温和内敛的气息瞬间变得锐利无匹,如同尘封多年的绝世宝剑骤然出鞘,锋芒毕露!一股同样磅礴、却更加中正醇和、带着生生不息意境的内力轰然爆发,如同无形的屏障,精准而强硬地将笛飞声施加过来的冰冷气机与压迫感尽数挡回、抵消!

“嗡——!”

两股无形的、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磅礴气势在空中悍然碰撞,竟发出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嗡鸣!两人之间的地面,细小的碎石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跳动起来!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心悸的张力。

白芷站在李莲花身后,清晰地感受到身前这个男人骤然绷紧如弓弦的背脊肌肉,以及那如同最坚固堡垒般、毫不退缩的守护姿态。她又抬眸,看了看对面那个为求一战、已然不惜以她为质、眼神冰冷执拗的笛飞声。心中瞬间明了,今日之事,言语已无法化解,恐难善了。这宿命的一战,终究无法避免。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因那锁定气机而生出的细微不适,上前一小步,与李莲花并肩而立,不再躲藏于他的庇护之后。她清冷的眸光,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地迎向笛飞声那充满威胁与压迫的视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笛盟主,你强行压制无心槐之毒,已伤及肺腑经脉,尤以手太阴肺经与足少阴肾为甚。每逢子午二时,是否胸肋如针刺,气息难以归元?若再这般妄动真气,引动毒性彻底反噬,攻入心脉,届时,纵是大罗金仙临世,也难救你性命。”

笛飞声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诧。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白发女子,竟能在他极力隐藏、甚至连金鸳盟内最顶尖的医者都难以准确判断的情况下,一眼看穿他体内最深层的伤势与毒性发作的规律!她的话语,如同最精准的刀,剖开了他强撑的伪装。

他盯着白芷,眼神愈发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被窥破秘密的愠怒:“我的事,生死与否,不劳你费心。今日,我来此,只为李相夷一人。”

白芷却不再看他,仿佛刚才那句诊断只是随口一提。她转而望向身旁的李莲花,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此战,避无可避。既来之,则安之。”

李莲花侧头看她,对上她那双清澈如水晶、坚定如磐石的眼眸。他在她眼中看到了对自己处境的完全理解,看到了对即将到来的风暴的坦然接受,更看到了那无需任何言语便能传递的、默默的支持。是啊,有些宿命,有些纠缠,一味的逃避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反而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唯有直面它,了断它,才能真正斩断过去,迎接新生。

他心中的那丝因不愿破坏眼前宁静而产生的犹豫与抗拒,在这一刻,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彻底烟消云散。

他轻轻握了握白芷微凉的手,低声道,语气温柔却坚定:“好。等我片刻。”

随即,他转身,目光重新投向气势逼人的笛飞声,眼神已是一片洞明世事后的清明与无可动摇的决然:“好,笛飞声,如你所愿。这一战,我李莲花应了!”

笛飞声眼中终于迸发出一丝灼热得近乎燃烧的光彩,那是猛兽锁定猎物、棋逢对手时将遇良才时,发自灵魂深处的兴奋与战意:“地点?”

“就在此处。”李莲花环顾这方承载了他与白芷安宁时光的山谷,语气平淡,“天地为鉴,无需惊扰他人,徒增是非。”

“可以。”笛飞声言简意赅。

李莲花不再多言,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入身后的莲花楼内。木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不过片刻功夫,那扇门再次被推开,李莲花的身影重新出现。而这一次,他的手中,多了一柄剑。

剑鞘古朴,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暗沉色泽,上面蒙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尘埃,似乎已久未动用。然而,即便如此,当这柄剑被他握在手中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之气与内蕴的灵性,便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仿佛沉眠的龙魂即将苏醒。正是那柄伴随李相夷成名、承载了无数传奇与荣耀,也见证了他跌入谷底与重获新生的——少师剑!

白芷的目光落在那柄古朴的长剑上,眸光微凝。她深知这柄剑对李莲花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一柄神兵利器,更是他过往辉煌的象征,是四顾门门主的信物,是“相夷太剑”威震江湖的依托,同时也承载着他身中剧毒、英雄末路时的痛苦与不甘。如今,他再次握起它,是为了守护,也是为了彻底的了断。

李莲花手握剑柄,指尖缓缓摩挲着那冰凉而熟悉的剑鞘纹理,眼神有一瞬间的悠远与恍惚,仿佛透过这冰冷的金属与木质,看到了那个鲜衣怒马、剑试天下、眉宇间尽是飞扬意气的少年李相夷。那时的他,手持少师,以为可斩尽世间不平事,可守护心中所信之人。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山谷中湿润清冷的空气,眼神恢复沉静,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深邃而平和。他转向白芷,温声道:“退远些,莫要让气劲伤到你。”

白芷依言,安静地后退,一直退到莲花楼前的木制台阶上,寻了一个既能清晰纵观全场、又相对远离战圈中心的位置站定。她素白的手悄然垂于身侧,指间不知何时已扣住了几枚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金针,眼神专注而冷静地落在场中央那两道即将展开对决的身影之上,如同最忠诚的守护者,亦是最冷静的观察者。

山谷中央,溪流旁那片较为平坦的空地上,两人相对而立,气息迥异,却同样令人心悸。

李莲花,一袭青衫在山谷微风中轻轻拂动,磊落清举,手持尚未出鞘的少师剑,气息沉凝内敛,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又如同巍然屹立的岳峙,看似平和,却蕴含着磅礴无尽的力量。

笛飞声,玄衣墨发,仿佛与这朦胧雨景中的阴影融为一体,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孤峰。周身那凌厉无匹、如同出鞘绝世凶刃般的气势毫不掩饰地扩散开来,切割着空气,带着一种斩断一切、毁灭一切的决绝。

没有裁判的高声宣告,没有围观者的喧哗议论,唯有山谷间呜咽的风声、溪水潺潺的流淌声,以及台阶上那个白发女子几不可闻的、沉静的呼吸声。

“请。”李莲花左手持剑鞘,右手虚按剑柄,行了一个标准的、带着古老韵味的执剑礼。这是对对手的尊重,亦是对这场宿命之战的郑重。

笛飞声不再多言,甚至连一个起手式都欠奉。他身形骤然动了!

这一动,便如蛰伏的洪荒凶兽猛然苏醒,又如九霄雷霆撕裂长空,迅捷、暴烈、毫无征兆!原地只留下一道几乎难以捕捉的、淡淡的玄色残影。人还未至,一股刚猛无俦、霸道绝伦、仿佛能劈山断海、令风云变色的恐怖掌力,已如同实质的巨浪,隔空汹涌压来!掌风凄厉,隐隐带着悲鸣之音,正是他威震天下的绝学——悲风白掌!

掌风所过之处,地面上的青翠草皮被硬生生刮起、撕裂,碎草与泥土混合着四处飞溅!原本平静流淌的溪水,被这股巨力压迫,竟为之倒卷而起,形成一道道短暂的水墙,水花漫天泼洒,在朦胧雨丝中折射出破碎的光晕!

李莲花眼神一凝,深知此掌厉害,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右手猛地发力!

“铿——!”

一声清越激昂、如同龙吟九天般的剑鸣,骤然响彻整个寂静的山谷!少师剑应声出鞘!剑身如一泓秋水,在昏暗的天光下潋滟生辉,又似一条挣脱束缚的银龙,带着一股中正平和、却又蕴含着无坚不摧意志的凛然剑意,精准无比地迎向那排山倒海而来的霸道掌力!

相夷太剑!时隔多年,终于再次于这世间展露其绝世锋芒!

“轰——!!!”

剑掌尚未真正接触,两股性质截然不同、却同样磅礴浩瀚的巨力已悍然对撞!发出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能撕裂耳膜的恐怖巨响!狂暴无匹的气浪以两人碰撞点为中心,如同投入巨石的水面波纹,轰然向四周炸开、扩散!卷起漫天尘土、草屑、碎石!溪流被这巨大的力量生生截断、改道,更多的水花被激起,化作一片白茫茫的水雾,与天上的雨丝混杂在一起,使得场中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一击之下,两人身形皆是不由自主地一晃,脚下地面寸寸龟裂。但几乎在稳住身形的瞬间,两人便如同两道被强力弹簧驱动的幻影,再次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笛飞声的掌法,将刚猛霸道四字诠释到了极致。大开大合,毫无花巧,每一掌拍出,都蕴含着摧枯拉朽、仿佛能将眼前一切阻碍都打得灰飞烟灭的恐怖力量。掌风呼啸,如同万千冤魂哭泣,又似北地暴风雪咆哮,充满了毁灭性的气息。他的身法更是诡异莫测,配合着这霸道的掌力,如同穿梭于虚实之间的鬼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令人防不胜防。

李莲花的剑法则截然不同,将灵动精妙、变化无穷发挥得淋漓尽致。少师剑在他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时而剑势如同江南绵绵的春雨,细腻绵密,润物无声,于无声处听惊雷,以柔克刚,巧妙地化解、引导着对方那狂暴凶戾的攻势;时而剑光又如同九天之上劈落的雷霆疾电,迅捷凌厉,无孔不入,招招直指对方必救之处与气机运转的薄弱环节。他将婆娑步那玄妙莫测、如同鬼魅飘忽的身法施展到极致,在那漫天交织、密不透风的刚猛掌影中穿梭自如,腾挪闪转,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以毫厘之差避开那足以开碑裂石的致命攻击。

一时间,山谷中央仿佛化作了修罗战场。清亮如水的剑光与刚猛霸道的玄色掌影疯狂地交织、碰撞、湮灭!凌厉无匹的气劲纵横交错,如同无数无形的利刃,肆意切割着周围的一切!地面在两人脚下不断崩裂、塌陷,形成一个又一个深浅不一的坑洼。周围稍近一些的树木,被逸散的气劲扫中,要么拦腰折断,要么树皮被生生刮去,露出白色的木质。乱石穿空,草屑纷飞,连天上的雨丝似乎都被这激烈的战况所搅动,变得凌乱不堪!

白芷站在台阶上,身形稳如磐石,只有衣袂在扑面而来的劲风中猎猎作响。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那惊心动魄、超越了寻常武林人士想象的激战,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剑光掌影,平静得如同深潭。然而,那微微加快的心跳,却并非源于对这等绝世武学的恐惧,而是源于那招式往来间蕴含的凶险,以及对战局中心那个青衫身影无法完全抑制的担忧。

她能清晰地看出,李莲花的内力确实已彻底恢复,甚至因扬州慢那至柔至纯、善于疗伤续命的独特属性,比中毒前的全盛时期更加精纯、更加浑厚绵长,运转起来圆融通透,毫无滞涩。他的剑法也明显更上一层楼,少了几分年少时的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多了几分历经生死磨难、看透世情后的沉稳、洞明与一种返璞归真的意味。显然,这三年沉寂与守护的岁月,并非虚度。

但,笛飞声实在太强了!他的内力之霸道雄浑,仿佛无穷无尽,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志。他的战斗经验丰富到了极点,对于时机的把握、招式的运用,已臻化境。更可怕的是,他此刻似乎完全抛却了生死,眼中只有胜利,攻势一招狠过一招,很多时候甚至完全放弃了自身的防御,采取的是以伤换伤、两败俱伤的打法!

而且,白芷凭借着她那超凡的医者直觉与对气息的敏锐感知,清晰地察觉到,笛飞声的攻势虽然猛烈如火山喷发,但其气息在每一次全力爆发之后,都会出现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法完全掩盖的凝滞与紊乱,那是无心槐之毒在不断侵蚀、干扰他内力运转的迹象!这奇毒如同附骨之疽,正在缓慢而坚定地破坏着他的根基。

然而,讽刺而又可悲的是,这毒素带来的痛苦与对生命的巨大威胁,似乎非但没有削弱笛飞声的战力,反而像是一剂猛药,彻底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凶性与偏执,让他的掌力变得更加狂暴,眼神也更加疯狂,完全是一副不惜同归于尽的架势!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轻响,李莲花左臂的青色衣袖被一道凌厉如刀的掌风边缘扫过,应声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所幸并未见血,但险峻可知。

几乎在同一时间,“嘭”的一声闷响,笛飞声的右侧肩头,也被一道神出鬼没、刁钻之极的剑气划过,玄色衣衫破裂,一道细长的血痕瞬间浮现,鲜血缓缓渗出,将他肩头的衣物染成更深的暗红色。

两人在电光火石之间都已负伤,但他们的眼神却因此而愈发灼亮,如同暗夜中燃烧的星辰。这是真正站在武林之巅的强者之间的对决,胜负往往只在一线之间,任何一丝一毫的疏忽、迟疑,都可能带来万劫不复的后果。

李莲花心中凛然。笛飞声的强悍与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确实超出了他最初的预估。尤其是这种完全放弃防御、只攻不守、以命搏命的打法,让他应对起来颇为吃力,许多精妙的剑招因为需要分心防御而无法尽情施展。继续这样毫无花巧地硬拼下去,即便最终能凭借扬州慢的绵长后劲与更胜一筹的剑法技巧险胜,也必然是惨胜,甚至极有可能落得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下场。

他不能输。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尊严,更是为了身后那个将一切托付于他的女子。他更不能让她再为自己担惊受怕,甚至可能再次面临失去他的痛苦。

心念电转之间,李莲花的剑势陡然一变!

少师剑上那夺目的光华骤然内敛,仿佛所有的锋芒都被收敛回了剑身之内。剑招变得愈发古朴、简洁、直接,仿佛褪去了所有华丽的装饰,回归到了剑最本质的形态——刺、劈、撩、挂、点、抹……每一剑使出,都不再追求极致的速度与爆发的力量,而是带着一种独特的、契合天地韵律的节奏,精准无比地指向笛飞声那狂暴攻势中最薄弱、最难以回转、气机衔接最不顺畅的节点。

这是他将扬州慢心法中那“至柔至慢,后发先至,以无力生有力”的意境,巧妙地融入了原本迅捷凌厉的相夷太剑之中!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以静制动,以柔克刚!

笛飞声立刻感受到了截然不同的压力。他那刚猛无匹、足以开山裂石的掌力,此刻仿佛打在了一团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棉花上,又像是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泞沼泽,狂暴的力量被一层层、一丝丝地消解、化去,如同泥牛入海,难以着力。而对方那看似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缓慢的剑招,却总能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招式用老的那一刹那,如同早已潜伏好的毒蛇,精准而迅疾地钻入他防御体系中那稍纵即逝的空隙!

“叮!”

一声清脆如玉石交击的轻响,少师剑那闪烁着寒光的剑尖,如同拥有生命一般,妙到毫巅地点在了笛飞声右手腕部的神门穴上。虽然笛飞声反应极快,护体罡气瞬间勃发,将剑尖震开,但一股阴柔绵韧、如同跗骨之蛆的奇异劲力,已透过穴位,悄无声息地钻入了他的经脉之中!

笛飞声整条右臂顿时为之一麻,气血运行瞬间滞涩,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便被他以深厚内力强行冲开,但那股难受的感觉与招式衔接出现的细微停顿,却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交加的神色,攻势非但没有减缓,反而更加疯狂、更加急促!悲风白掌被他催谷到了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掌风呼啸,如同万千冤魂同时尖啸哀嚎,带着一种扰乱心神、摧毁意志的诡异力量,排山倒海般向李莲花涌去!他绝不相信,自己苦修多年的霸道武功,会如此轻易地被化解!

李莲花神色不变,如同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倒的礁石。婆娑步施展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身形如风中飘絮,水中游鱼,在那漫天掌影与凄厉掌风中飘忽不定,难以捉摸。手中少师剑划出一道道蕴含着天地至理的玄妙轨迹,或挑、或抹、或引、或带、或粘、或随,将对方那足以崩山裂石的狂暴攻势,一一引导、偏转、化解于无形。

他不再与对方进行毫无意义的内力硬拼,而是凭借着更胜一筹的剑法境界、对战斗节奏的精准把握以及对扬州慢内力的精妙运用,一点点地消耗、磨蚀着对方那仿佛无穷无尽的气力与斗志。更令人难以察觉的是,他正借助着每一次剑招的接触与气机的牵引,将一丝丝温润平和、带着勃勃生机的扬州慢内力,如同春雨润物般,悄无声息地渡入笛飞声那因毒素与疯狂运功而躁动不安、如同沸水般的经脉之中。

这并非攻击,也并非疗伤,而是一种……疏导?安抚?试图平复那因剧毒和极端情绪而失控的内息?

笛飞声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体内的异样。他感觉那因强行压制无心槐而始终如同岩浆般在经脉中灼痛翻滚、难以驾驭的狂暴内息,在那股外来内力的细微引导与中和下,竟似乎……平和了极其微弱的一丝?虽然这点效果对于他深厚的毒患而言,几乎是杯水车薪,但那种久违的、内力运转稍稍顺畅了一丝的感觉,如同在干涸的沙漠中尝到一滴甘霖,让他狂暴焦躁的心绪,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却真实存在的裂隙。

他猛地虚晃一招,强行收掌后撤数步,脱离了战圈。他死死地盯着收剑而立、气息依旧平稳的李莲花,眼神惊疑不定,如同在看一个无法理解的怪物:“你……刚才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与困惑。

李莲花也停下剑势,持剑而立,气息虽因长时间激战而略有些紊乱,但眼神依旧清明澄澈,如同雨后的天空:“笛盟主,你已中毒至深,侵入经脉肺腑。再这般不顾后果地全力激战下去,无需我出手,你自己便会因毒性彻底反噬、内力失控而爆体身亡,或者心脉枯竭而亡。”

“那又如何?”笛飞声冷笑,试图用惯有的冷漠掩盖那一瞬间的心绪波动,“能与你李相夷在这等状态下,毫无保留地痛快一战,纵死……又何妨?”这话语带着他一贯的偏执与疯狂,但细听之下,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但我不想你死。”李莲花缓缓摇头,语气异常认真,甚至带着一丝诚恳,“至少,不该是死在这里,死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意气之争上。你的命,应该留在更有价值的地方,或者,至少应该由你自己选择如何终结,而非被一场胜负和剧毒所夺。”

笛飞声彻底怔住,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人。不想他死?这话竟然会从李相夷口中说出?

李莲花看着他脸上那难以掩饰的错愕,目光坦然,继续平静地说道:“笛飞声,你我争斗半生,是为各自立场,是为不同的理念与道路,或许,也曾经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天下第一’的虚名。但如今,李相夷早已死在了三年前的那个雨夜,活下来的,是只想守着身边人、过平静日子的李莲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狼藉的山谷,最终落回笛飞声脸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这一战,我应了你,是想了断过往所有的恩怨纠葛,给彼此一个交代,而非结下新的、更深的死仇。你的毒,我无能为力,但白芷……她或许有办法,至少,能为你缓解痛苦,延长生机。你若信我,便放下兵戈,放下这无谓的胜负执念,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若你执意要在此刻分出生死……”

李莲花手腕猛地一振,少师剑发出一声清越激昂、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剑吟!剑身寒光流转,剑尖再次遥遥指向笛飞声,他整个人的气势也随之变得无比锐利、坚定,如同出鞘即饮血的绝世神兵,眼神冰冷如霜:“那我李莲花,也必当奉陪到底!只是,那结局,恐怕非你我所愿见!”

山谷中,陷入了一片死寂。唯有渐渐沥沥的雨声,以及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笛飞声死死地盯着李莲花,仿佛要从他脸上、眼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伪、怜悯或者狡诈。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坦荡的真诚,一种超脱了胜负与恩怨之外的平静与释然,以及……一种对生命的尊重?不,那不仅仅是尊重,更像是一种悲悯,一种看到了同类在命运泥沼中挣扎时,所产生的、超越了个人恩怨的共鸣与不忍。

他又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向一直静静站在台阶上的白芷。那个白发如雪、清冷如仙的女子,依旧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玉雕。她手中扣着的那些闪烁着寒光的金针,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收起。她看着李莲花的目光,是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仿佛无论他做出何种选择,她都会站在他身后。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如同终于冲垮堤坝的洪水,汹涌地漫上笛飞声的心头。这不是身体的疲惫,虽然他确实已接近极限;这是心灵的倦怠,是支撑了他半生、不断向前、不断争斗的精神支柱,在对方那超然的态度与这残酷的现实面前,开始摇摇欲坠、乃至崩塌所带来的巨大空虚与无力感。

争了半辈子,斗了半辈子,踩着无数尸骨登上武林之巅,拥有了令人畏惧的力量与权势。到头来,身中无解奇毒,命不久矣,挣扎在痛苦与疯狂的边缘。而唯一的、被他视为毕生对手的人,却早已跳出了这个泥潭,找到了真正值得守护的归宿,拥有了他或许永远无法理解的平静与幸福。自己这不顾一切的执着,这燃烧生命所求的胜负,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攀登武道巅峰?可若连性命都没了,巅峰何在?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幻。

为了证明自己比李相夷更强?可即便今日赢了此刻身中剧毒、心有挂碍、并未全力争胜的李莲花,又能证明什么?证明自己比一个“不想赢”的人更想赢?这胜利,又有何意义?何况,自己真的能赢吗?对方那融入剑法中的奇异内力,那试图疏导自己内息的行为……

他体内的无心槐之毒,因这番剧烈的心境起伏与刚才毫无保留的激战,再次被引动,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猛然沸腾、反噬!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又被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咽了回去。但他的脸色,却在这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连嘴唇都失去了最后一丝颜色,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晃动了一下。

山谷中,只剩下雨丝落地的沙沙声,漫长而煎熬。

良久,久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笛飞声周身那一直如同出鞘凶刃般凌厉无匹、切割一切的气势,终于如同退潮的海水般,缓缓地、不可逆转地消退、散去。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李莲花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终于认清现实的释然,有壮志未酬的不甘,有英雄末路的落寞,有对往昔的追忆,最终,都化为一片万念俱灰般的沉寂与空洞。

“李莲花……”他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种仿佛耗尽了一切力气的疲惫,以及一种认命般的平静,“你赢了。”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它们所指的,并非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武力对决,而是指心境,指对这场纠缠半生的宿怨的态度,指对这纷扰江湖、对这无常人生的领悟与超脱。

说完这三个字,他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那挺拔如孤峰的身形竟显得有些佝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不再多看李莲花和白芷一眼,仿佛他们以及这方天地,都已与他无关。他转身,步履有些蹒跚、有些踉跄地,踏着满地的狼藉与泥泞,朝着那雾气朦胧的山谷入口,一步一步,艰难而坚定地走去。

玄色的身影,渐渐被如烟的雨幕所吞噬,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山谷的拐角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山谷中,激战后的死寂被自然的雨声重新填补。只剩下持剑而立的李莲花,台阶上静默的白芷,以及满地触目惊心的战斗痕迹与破碎景象。

李莲花望着笛飞声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最终,他缓缓地、带着一种仪式感般,将少师剑还入那古朴的剑鞘之中。

“锃——”

一声轻微却悠长的金属摩擦声,仿佛为这场跨越了漫长岁月、承载了无数恩怨情仇的宿命对决,正式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他转身,走到一直等待着他的白芷身边,看着她清澈的眼眸,轻声道,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结束了。”

白芷看着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拂去他肩头沾染的一片草屑与尘土,动作自然而温柔,充满了无声的抚慰:“嗯。”

“少师剑……”李莲花低头,看着手中这柄陪伴他走过最辉煌与最黑暗时光的佩剑,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释然,也带着一丝告别,“这应该是它最后一次,为我而出鞘了。”

从此,江湖上关于“相夷太剑”的传说,将彻底成为过去。世间只有这座莲花楼里,与身边白发女子携手相伴、共度余生的李莲花。

白芷伸出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他空着的那只手,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与力量,清冷的嗓音在这片重归宁静、唯有雨声淅沥的山谷中,轻轻回荡,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稳:

“我们回家。”

柔和的雨丝,依旧不知疲倦地自天空飘落,悄无声息地洗涤着战后的尘埃与血腥气,也温柔地滋润着这片饱经创伤、却即将重归宁静与生机的山谷。

少师剑的最后一战,无关胜负,只为告别。

告别过去的荣耀与伤痛,告别纠缠半生的宿敌,迎接真正属于李莲花与白芷的、平静而绵长的新生。

(番外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