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读趣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读趣网 > 武侠修真 > 莲花楼外医仙来 > 第24章 眼疾探源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张起灵首次金针治疗所带来的显着效果——哪怕仅仅是一个模糊不清、如同雪泥鸿爪般的雪景碎片——都如同在沉寂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那漾开的希望涟漪,极大地鼓舞了吴山居内的每一个人。连日来笼罩在院落上空的凝重与不确定,被这股带着生机的新风驱散了不少。张起灵本人虽依旧惜字如金,沉默寡言,但细心如吴邪者,却能敏锐地察觉到,那份惯常的、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着一层无形壁障的空洞感,似乎淡化了些许。在他偶尔凝望某处出神时,那深邃的眼底,似乎多了一丝极难捕捉的、正在缓慢苏醒的、属于“过往”的微光。

连续几日的药浴固本,更是让他因首次金针治疗而剧烈消耗的元气得以快速补充。特制的汤药通过皮毛腠理深入经脉,温和地滋养着受损的经络,稳定着被强行撬动一丝缝隙的识海。他的脸色不再像治疗后那般苍白得吓人,呼吸也变得更加绵长平稳,仿佛一棵历经雷击的古木,正顽强地抽出新的嫩芽。

然而,人间悲喜并不全然相通,有人为希望的曙光而欢欣鼓舞,就有人……嗯,略显“寂寞”,甚至开始“拈酸吃醋”。

“唉……”一声拖长了调子的、充满了幽怨与百无聊赖的叹息,在院角那棵开得正艳的石榴树下响起,与枝头热烈的火红形成了鲜明对比。黑瞎子整个人几乎要陷进那张竹制躺椅里,一把大蒲扇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和总是带着点痞笑的嘴角,此刻那嘴角却耷拉着,声音闷闷地传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看看咱们小哥,待遇多高!又是白姑娘亲自操刀,金针渡穴,疏通经络;又是李大夫内力护体,保驾护航;还有小吴同志这个‘专属说书先生’,见缝插针地陪着回忆往昔峥嵘岁月,动之以情,晓之以‘故事’……啧啧,真是众星捧月,关怀备至啊!”

他顿了顿,蒲扇下的声音更加“凄楚”:“再看看瞎子我,孤零零一个人在这儿数叶子,听麻雀吵架,喝着自己泡的、能淡出个鸟来的清茶……这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哟……”

正在小心翼翼为张起灵更换药浴后纱布的吴邪闻言,手上动作不停,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瞎哥,你这话说的,怎么跟深闺怨妇似的?白姐姐不是早就说过了嘛,治疗要一个一个来,总得讲个先来后到,轻重缓急。小哥这边情况更复杂些,自然要先稳住。”

另一边,王胖子正吭哧吭哧地对着一个沉重的石臼,卖力地捣着白芷吩咐准备的、用于下次药浴的药材。他满头大汗,闻言抬起头,用胳膊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嘿嘿坏笑起来:“就是就是,瞎子你别急嘛!好饭不怕晚!等小哥这边根基打牢靠了,下一个就轮到你‘享受’白姐姐那套‘金针大餐’了!你放心,胖爷我以人格担保,白姐姐那些金光闪闪的宝贝针,一根都不会少你的!保证给你扎得明明白白,舒舒服服!”

解雨臣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正用一块柔软的麂皮,心无旁骛地擦拭着他那柄寒光凛冽的短刀。他动作优雅,神情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直到听到黑瞎子那番“怨妇”言论和王胖子的“保证”,才头也不抬,清冷的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淡淡地飘来一句:“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收拾,正好需要金针给你好好治治这嘴贱的毛病。”

黑瞎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把掀开盖在脸上的蒲扇,露出那副标志性的墨镜和故作夸张的委屈表情,冲着解雨臣的方向“控诉”:“花儿爷!你这话可就太伤我心了!我这不是积极要求进步,渴望摆脱这半瞎状态,重见光明,好为咱们这个‘和谐友爱’的小团体,为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添砖加瓦,贡献我的一份光和热嘛!你怎么能如此打击一位伤残人士的积极性呢?我的心,拔凉拔凉的啊……”

他这番插科打诨、半真半假的哭诉还没完,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轻响,被人从里面拉开了。白芷和李莲花并肩走了出来。连续几日为张起灵治疗和调理,白芷清丽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但那双眸子却依旧清澈明亮,如同被山泉洗过的星辰,透着医者的专注与坚韧。李莲花的气色比起刚回来时也明显好了不少,显然内力损耗已在扬州慢的缓慢运转和自身调息下基本补回,只是眉宇间那份因碧茶之毒而带来的、若有若无的郁色依旧难以完全散去。

看到他们出来,黑瞎子立刻像是上了发条一样,瞬间从躺椅上弹了起来,那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惫懒模样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乖巧懂事”、“积极向上”的表情,几个大步就凑到了白芷和李莲花面前,搓着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期待:

“白姑娘,李大夫,你们可出来了!辛苦辛苦!看看你们,为了小哥的事真是劳心劳力,人都清减了!瞎子我看着都心疼!”他先是一顶高帽送过去,然后话锋一转,图穷匕见,“那个……你看啊,咱们小哥这边进展神速,效果显着,真是天大的好事!是不是……接下来,也该稍微关心一下我这个望眼欲穿、嗷嗷待哺的‘预备役’病号了?我这双不争气的招子,可是日也盼,夜也盼,就等着二位神医妙手回春呢!”

白芷看着他这副前后反差巨大的模样,再看看他身后吴邪和王胖子挤眉弄眼的搞怪表情,以及解雨臣那虽然别着脸却微微耸动的肩膀,忍不住莞尔一笑,连日来的疲惫似乎也消散了几分。她点了点头,声音温和却肯定:“黑先生倒是心急。也好,张先生今日需要绝对静养,不便再进行任何探查。我便趁此机会,先为你做一次详细的诊断,查明眼疾根源,才好制定后续方案。”

“得令!”黑瞎子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笑开了花,还不忘回头冲着解雨臣的方向得意地挤挤眼,压低声音道:“花儿爷,等着!回头等瞎子我眼神好了,目光如炬了,第一个就好好、仔细地‘看看’你!看看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用了我的雪花膏保养得这么细皮嫩肉!”

解雨臣闻言,猛地转过头,白皙的脸颊上瞬间飞起两抹薄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狠狠瞪了黑瞎子一眼,没好气地低声斥道:“黑瞎子!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污人清白!谁要用你那来路不明的东西!” 说罢,像是生怕他再吐出什么惊人之语,迅速低下头,继续擦拭那早已锃亮如新的短刀,只是那动作,明显比刚才僵硬、缓慢了许多,耳根处的红晕久久未退。

诊断依旧在东厢房进行。为了能够准确判断黑瞎子眼疾在不同光线条件下的具体反应,这次房间的窗户并未像给张起灵治疗时那样完全紧闭,而是半开着,让初夏上午柔和而明亮的自然光充分地照进室内,在铺着青砖的地面上投下清晰的光斑。

黑瞎子难得地收起了那副仿佛焊在脸上的、玩世不恭的腔调,依言在房间中央的矮榻上坐下,姿态甚至透出几分难得的拘谨。当白芷示意他摘下那副几乎从不离身的墨镜时,他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攥住金属镜腿,用力到指节泛白,在上面反复摩挲了片刻,仿佛那墨镜是他最后的一道屏障。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地、几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墨镜从脸上取了下来,放在了身旁的榻上。

在充足而柔和的光线下,他那双失去了墨镜遮掩的眼睛,其真实状况更加清晰地、甚至有些残酷地展现在白芷和李莲花的面前。那是一双形状很好看的眼睛,眼尾微挑,本该是风流含情的模样,此刻却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瞳仁的颜色是一种不健康的浅灰色,仿佛被稀释过的墨汁,又像是永远笼罩着一层擦不干净的、油腻的薄雾,雾后是瞳孔难以聚焦的、令人心慌的涣散。眼底密布着蛛网般细密、殷红的血丝,透出一种长期处于不适、疼痛与疲惫状态下的损伤与挣扎。尤其是在光线直射下,他的眼皮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眯起,显示出极其明显的光敏感和畏光反应,仿佛那寻常的光线对他而言,是无数细小的、灼热的针尖。

“黑先生,尽量放松,全身放松,不要抵抗。”白芷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魔力。她先是凑近了些,仔细观察了他的眼睑边缘、巩膜(眼白)的颜色与血管分布、瞳孔对光线刺激的反应(明显迟缓、收缩无力,且伴随着他眉宇间一闪而过的痛苦神色)。然后,她伸出三指,指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温润内息,轻轻地搭上了他手腕的“寸、关、尺”三部,凝神细查。

与张起灵那沉雄有力、却内藏混乱阻塞与阴冷枷锁的复杂脉象截然不同,黑瞎子的脉象显得更加……“阴诡”与“黏滞”。

指下的脉搏跳动本身并不弱,甚至可以说相当有力,显示出他身体底子极好,内力修为也颇为不俗,绝非等闲之辈。但当她循着经脉循行的细微感应,将探查的内息缓缓导向与眼部相连的特定经络区域时,白芷的眉头渐渐地、越蹙越紧。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极其阴寒、凝滞、带着墓土般腐朽气息的能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冷的跗骨之蛆,深深地盘踞在他眼部周围的细微经络网络之中。这股阴煞之气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在以一种缓慢却持续不断的方式,侵蚀着健康的经脉组织,阻碍着气血对双目(尤其是视网膜与视神经)的正常濡养,使得双眼如同长期被浸泡在冰寒的毒液之中,功能不断衰退,生机渐失。这股气息的性质,与她以往接触过的、某些积年极阴古墓深处凝聚的煞气极为相似,只是更加精纯、更加顽固,仿佛已经有了“灵性”,与宿主形成了一种畸形的共生关系。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甚至可能不是最核心的问题。

在那浓郁阴煞之气的核心深处,如同毒蛇缠绕着枯木,白芷感知到了一缕更加诡异、更加难以捉摸的东西。它并非纯粹的能量体,更像是一种拥有某种微弱“活性”的、极其细微而歹毒的“神经毒素”。它本身的烈性毒性似乎并不足以立刻致盲或致命,但它如同一个狡猾的寄生体,巧妙地依附在阴煞之气和那些已然受损的经脉壁上,不断地释放出干扰视觉神经正常信号传递的诡异物质,扭曲着光影的成像,放大着在黑暗环境下的不适感与那种细密如针扎般的痛楚,甚至……它似乎还在以某种难以理解的、近乎生物本能的方式,缓慢地汲取着周围的阴煞之气来维持自身的存在,并极其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进行着增殖!

“果然如此……”白芷低声自语,神色变得无比凝重。这情况,比她最初预想的还要复杂和棘手。她收回诊脉的手指,从针囊中取出几根较短的、用于探查的银针(首次诊断,情况未明,不宜直接用金针过度刺激),以内力仔细消毒后,示意黑瞎子保持头部稳定。

“我会刺入眼眶周围几个穴位,稍有刺痛,请忍耐。”她话音落下,出手如风,动作却轻柔精准,小心翼翼地将银针浅刺入黑瞎子眼眶周围的“睛明”、“攒竹”、“丝竹空”、“瞳子髎”等关键穴位。每一针落下,她都屏息凝神,将一丝极其细微的内力附着在针尖,如同最灵敏的传感器,探入那被阴煞与毒素充斥的“泥沼”。

银针传来的反馈冰冷而黏腻,进一步证实了她最坏的判断。那阴煞之气与诡异神经毒素交织成的、如同淤泥般的混合物,几乎将眼部细微的经络完全堵死,并且对任何外来的刺激(如银针的物理侵入和内力的探入)都表现出一种强烈的、带着恶意的排斥与反击性。更可怕的是,那毒素仿佛拥有某种“意识”,竟然试图沿着银针这小小的通道,反向侵蚀,顺着白芷的内力感知蔓延而上!

“唔……!”

在黑瞎子一声压抑的闷哼中,他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下意识地就想要偏头避开那银针。针刺处的感觉绝非单纯的锐痛,而是一种混合了极致冰冷、酸胀麻木、以及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细密冰针在眼球后方疯狂攒刺般的怪异痛楚,这种痛楚直冲大脑神经中枢,让他瞬间产生了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胃里翻江倒海。眼前本就模糊扭曲的光影,更是瞬间碎裂、旋转,变成了一片混乱不堪、令人作呕的诡异色块,仿佛整个视觉系统都在这一刻濒临崩溃。

“凝神,勿动!”李莲花一直密切观察着,此刻适时出手,手掌轻轻按在黑瞎子的后心“至阳穴”上。一股醇和温厚、中正平和的扬州慢内力如同温暖的潮汐,迅速渡入他体内,精准地抚平了他因极度不适而骤然躁动、几近失控的气血,同时如同一道柔韧而坚固的屏障,将那试图沿着银针反扑的阴寒气息与诡异毒素暂时性地压制、隔绝了下去。

黑瞎子猛地喘了几口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瞬间渗出的冷汗,脸上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惯常的痞笑,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颤抖:“白姑娘,您这……下手挺有劲儿啊。瞎子我这双招子,多少年没这么‘清醒’地疼过了。” 他虽然还在试图用调侃掩饰,但那微微发白的嘴唇和依旧有些紊乱的气息,却暴露了刚才那短暂的探查给他带来的巨大痛苦与冲击。

白芷心中凛然,不敢再多做刺激,手腕极其稳定地迅速起出所有银针。当最后一根银针离开穴位时,她和李莲花都清晰地看到,那几根银针的针尖部位,竟然隐隐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黑色,甚至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闻之欲呕的腥甜气息!仿佛被某种剧毒之物污染过一般!

诊断到此,已基本可以下定论。

白芷示意黑瞎子可以戴上墨镜休息,自己则走到书案边,提笔蘸墨,在一张新的宣纸上快速记录下刚才探查到的所有细节,并勾勒出相应的眼部经络示意图。李莲花也缓缓收回按在黑瞎子后心的手,看向白芷,眼中带着清晰的询问与凝重。

待黑瞎子重新戴好墨镜,将那不堪的痛苦与脆弱重新掩藏于深色的镜片之后,气息也稍微平复了一些,白芷才放下笔,转过身,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看向黑瞎子,以及旁边同样面露关切的李莲花。不知何时,吴邪和王胖子也悄悄溜了进来,屏息凝神地站在门口,不敢打扰。

“黑先生,你的眼疾根源,我已基本探查清楚。”她开门见山,用语清晰明了,毫不拖泥带水,“问题主要在于两点,相互纠缠,互为表里,才使得病情如此顽固难愈。”

她伸出第一根手指,语气沉凝:“其一,是根源性的阴煞侵体。 这是最为精纯酷烈的一种地脉阴煞之气,不知你早年于何处遭遇,它已深深侵入并盘踞于你眼部周围的细微经络之中。此气阴寒凝滞,阻碍气血正常运行,使得双目失却濡养,如同草木长期处于冰天雪地,日渐枯萎。此为其‘病本’,是导致你视力模糊、畏光、视物变形的根本原因。”

紧接着,她伸出第二根手指,神色更加严肃:“其二,也是更为棘手、更为关键的一点,是一种奇特的神经寄生毒素。 此毒性质阴寒诡谲,我前所未见。它并非寻常意义上猛烈发作的毒药,而是更像一种拥有微弱活性的‘寄生体’。它巧妙地依附在那阴煞之气与受损的经脉之上,不断释放干扰物质,扭曲你的视觉神经信号,放大痛楚,甚至制造幻视。最麻烦的是,它似乎能汲取阴煞之气作为养料,维持自身存在,并极其缓慢地增殖壮大。可以说,它才是让你这双眼睛多年来饱受折磨、各种常规治疗均告无效的‘罪魁祸首’。”

这个结论,虽然与白芷之前的初步判断方向吻合,但此刻揭示出的细节——尤其是那毒素拥有“活性”并能“汲取能量壮大自身”的特性——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活性的、能自我维持的毒素?这简直超出了寻常医理和毒理的范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近乎邪术的色彩!

黑瞎子沉默了下去,墨镜完美地遮挡了他眼中可能闪过的任何情绪,只有他搭在膝盖上、微微收紧以至于骨节发白的手指,泄露了内心此刻的惊涛骇浪。过了好几秒,他才像是终于消化了这个信息,墨镜下的嘴角扯出一个无奈而又带着点自嘲的弧度,声音有些发干:

“怪不得……他娘的……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什么偏方奇药都试过了,请了多少号称‘神医’‘圣手’的家伙,结果全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啦)!喝下去的药比西湖水都多,屁用没有!原来根子在这儿……不是简单的‘病’,是家里进了不请自来的‘恶客’,还是个会自己找食吃、赖着不走的癞皮狗一样的‘毒贼’。”

他的比喻虽然粗俗不堪,却意外地、精准无比地描述了他眼疾的现状。一个“恶客”(阴煞之气)强行占据了房子(眼部经络),另一个更狡猾的“毒贼”(神经毒素)不仅跟着住了进来,还靠着“恶客”带来的“阴气”过活,把房子搞得乌烟瘴气,让主人(黑瞎子本人)痛苦不堪。

“那……白姐姐,照这么说,这……这还能治吗?”吴邪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里充满了紧张。王胖子也扒着门框,胖脸上满是担忧,连连点头附和。

“能治。”白芷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属于顶尖医者的强大自信与魄力,“既然找到了症结,便有法可依,有术可施。但此症复杂凶险,需分步而行,循序渐进,如同抽丝剥茧,不可有丝毫操之过急,否则恐生变故,伤及根本。”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那张刚刚画好的眼部经络图,拿起朱笔,一边在图纸上精准地标注,一边条理清晰、语气沉稳地向众人阐述她初步构想的治疗方案:

“第一步,核心解毒。 此为整个治疗的重中之重,亦是最为凶险艰难的一步,如同虎口拔牙,火中取栗。”她用朱笔在图纸上代表毒素盘踞的核心区域画了几个醒目的圆圈,“需以特制的、蕴含了解毒药性的金针,引导我精心配制的解药药力,精准无误地直达毒素寄生与活动的核心区域。以金针为媒介,以内力为驱动,将药力化整为零,逐步渗透、包裹、剥离、分解、中和那诡异的活性毒素。此过程要求我对内力、针法、药力三者的掌控达到妙到毫巅的程度,稍有偏差,不仅可能无法解毒,反而可能刺激毒素剧烈反噬,侵蚀更广区域,或者药力过猛,伤及本就脆弱的健康经脉与视神经,导致视力永久性损伤。期间,需要李大哥以扬州慢内力从旁全力协助,护住黑先生的心脉与主要经络,最大限度地缓解解毒过程中必然伴随的剧烈痛楚与神经冲击,确保其神智清醒,身体状态稳定。”

“第二步,强力通络。 待核心毒素被清除大半,失去这‘毒贼’的兴风作浪,那‘恶客’阴煞之气便如同失去了爪牙,威胁大减。”她的朱笔在代表眼部经络的线条上划过,如同将军在沙盘上排兵布阵,“此时,便可着手处理这淤塞多年的阴煞之气。需以药王谷秘传的‘金针拔障术’为主,此术刚猛凌厉,专破各种阴邪淤塞。辅以我强劲而精纯的内力,强行冲击、震荡、疏通那些被阴煞之气彻底淤堵的眼部细微经脉。此步过程,痛苦非常,绝非寻常人能忍,如同在眼球周遭进行刮骨疗毒,需有绝大的毅力与忍耐力,方能承受。”

“第三步,长期固本。 毒素与阴煞两大隐患清除后,眼部组织因长期受损、缺乏濡养,已然十分脆弱,视神经功能也需要漫长的时间来逐步恢复。”她的语气放缓,带着叮嘱的意味,“此步无需金针,但最为漫长。需以温和滋养、活血生肌的特制药膏长期外敷于眼周,配合内服调理气血、明目安神的汤药,再加上黑先生自身持之以恒的内息调养,慢慢温养受损的经络与神经,逐步恢复其功能。此步急不得,需要极大的耐心与细心,如同文火慢炖,方能见效。”

说完,她放下朱笔,目光平静而坦诚地看向黑瞎子,给出了一个审慎而负责任的预后判断:“若这三步能顺利走完,期间不出大的纰漏,以我的判断,至少有七成把握,可以彻底清除你眼中的诡异毒素与绝大部分阴煞淤塞,显着改善你目前的视力状况,尤其是在微光环境下的视物能力会得到极大提升,同时消除那些长期困扰你的刺痛、酸胀与扭曲幻觉。但是……”她话锋微转,带着医者的严谨,“能否完全恢复到受伤前的巅峰状态,视力清晰如初,则取决于你眼部组织的实际受损程度、你自身强大的恢复能力,以及后续长达数年甚至更久的精心调养。这一点,我无法给你百分之百的保证。”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步步惊心、环环相扣却又凶险万分的治疗方案所震撼。尤其是第一步解毒,简直就是在最脆弱的器官上进行最精密也最危险的手术,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坐在榻上、沉默不语的黑瞎子。

他低着头,宽大的墨镜遮挡了一切,让人无法窥知他此刻是恐惧、是犹豫、还是决绝。只有他放在膝盖上,那微微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手指,泄露了内心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这治疗方案,听起来就知道绝非轻松愉快之旅,尤其是那“虎口拔牙”的第一步,简直是将自己最脆弱的部位,完全交付于白芷的医术和李莲花的守护之下,去搏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窗外的阳光静静地流淌,院中隐约传来麻雀的啾鸣声。

过了好一会儿,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黑瞎子才缓缓地抬起了头。墨镜下的嘴角,先是微微牵动,随即缓缓勾起了一个标志性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痞气,却又透着一股子豁达与决然的弧度。他甚至还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晚上吃什么:

“行!听起来就够刺激!够劲儿!比钻那些黑咕隆咚、机关重重的古墓有意思多了!起码这儿光线充足,还有两位神医保驾护航,比跟那些千年老粽子打交道安全系数高多了!”

他顿了顿,收敛了少许玩笑之意,目光(尽管隔着墨镜)转向白芷和李莲花,语气变得郑重了些:“白姑娘,李大夫,那瞎子我这两颗不争气的‘招子’,从今天起,可就全权交给你们二位了!该扎针扎针,该灌药灌药,该刮骨就刮骨!不用客气,也不用心疼我!只要最后能让咱把这破眼镜摘了,真真切切地再看看这花花世界,尤其是能看清楚咱们花儿爷……”他故意拖长了语调,侧头朝向解雨臣的方向,语气又带上了惯有的调侃,“……到底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用了我的雪花膏才保养得这么细皮嫩肉、俊俏可人,那现在受的这点罪,瞎子我认了!绝对值!”

这混不吝却又透着真诚与豁达的话,瞬间冲淡了房间内凝重的气氛。吴邪和王胖子先是愣住,随即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连连摇头。连一直神色凝重的李莲花,眼中都掠过一丝无奈而又带着暖意的笑意。

解雨臣原本还在为那治疗方案描述的凶险而暗自揪心,听到黑瞎子这死性不改、临到头还要嘴贱的最后一句,顿时那点担忧全化作了羞恼,白皙的脸颊再次涨得通红,抓起手边刚刚擦完刀的麂皮就朝着黑瞎子砸了过去,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黑瞎子!你……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谁要用你那来路不明的东西!你再胡言乱语,我……我撕了你的嘴!”

黑瞎子笑嘻嘻地一伸手,精准地接住了那块带着清冽皂角香气的麂皮,不但不还,反而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后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自己怀里,还拍了拍,一脸得意:“哟嗬!花儿爷这是又送定情信物了?还是带香味儿的!瞎子我可就笑纳了!”

“你……你个无赖!”解雨臣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黑瞎子,你了半天,却发现自己词汇匮乏,根本骂不过这个脸皮厚比城墙的家伙,最终只能狠狠一跺脚,别过脸去,再也不看他,只是那通红的耳根和微微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远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白芷看着眼前这活宝般的一幕,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却因此安定不少。她深知,面对如此艰难的治疗,患者自身的意志、乐观的心态以及完全的信任,同样是决定成败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的“良药”之一。黑瞎子能如此表现,已是成功了一半。

“既然黑先生已有决断,并且如此‘斗志昂扬’,”白芷忍着笑意,正色道,“那我们从明日开始,便先为你调配解毒前期所需的药浴方剂,通过药力由外而内,初步浸润和安抚你眼部的经络与毒素,为后续的金针解毒打下基础。同时,我也会开始准备解毒所需的特殊金针与解药。待药力浸润数日,你的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我们便可正式开始第一步,核心解毒。”

眼疾探源,至此已是水落石出,脉络清晰。治疗方案既定,只待药材齐备,状态调整,便可执行。吴山居内,继张起灵的记忆找回之战后,第二场关乎光明、同样布满荆棘却又充满希望的战役,即将拉开沉重的序幕。而所有人都明白,无论是唤醒沉睡的过去,还是驱散眼前的阴霾,都注定是一条需要莫大勇气、毅力与信任才能携手走完的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