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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武侠修真 > 莲花楼外医仙来 > 第5章 望城山弈,点化道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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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望城山弈,点化道剑仙

辞别了身陷天外天漩涡的萧瑟与雷无桀,李莲花驾着那座奇特的莲花楼,独自继续西行之路。楼内少了红衣少年那充满活力、时而咋咋呼呼的声响,也少了萧瑟那总是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慵懒的探究目光,一时之间,竟显得格外空旷与安静。然而,李莲花并未觉得有丝毫孤单或不适应,反而颇有些享受这份难得的清静。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沉下心来,仔细梳理自莫名踏入此方北离地界后的种种见闻,分析那些零碎收集到的关于江湖势力、风土人情的信息,并更深入地思考,如何能更快、更稳妥地找到失散的白芷。

他并未因为得知白芷大致去向就心急火燎地拼命赶路。相反,他依旧保持着那不紧不慢的节奏,仿佛真的只是一位偶然路过此地的海外游客,兴致盎然地欣赏着异域风光。他会在途经某处风景秀丽、山水如画的山谷溪流旁停下莲花楼,搬出他那套小巧的茶具,就着楼内小炉煮上一壶清茶,然后悠然坐在楼前,看天际云卷云舒,听林间鸟鸣啾啾,感受着此方天地与故乡似是而非的自然道韵。他也会在路过一些颇具规模的城镇时,稍作停留,牵着莲花楼(为避免过于惊世骇俗,在人多处他通常会象征性地牵绳而行)漫步于市集之间,采买些北离特有的、药性未曾见过的药材,或是品尝、购置一些风味独特的当地食材,顺便在茶楼酒肆、街谈巷议中,捕捉那些或许有用的传闻碎片。

果然,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关于“莲花楼”和“李神医”的消息,如同被风携带着的种子,又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颗颗石子,涟漪般在北离江湖的边缘地带逐渐扩散开来。只是这传闻经过口耳相传,已然变得面目各异,愈发离奇。有的版本说他医术通神,能肉白骨活死人,只需一眼便能断人生死;有的则绘声绘色地描述他武功深不可测,于雪落山庄外挥手间便击退了数十名悍匪,自身却纤尘不染;更离谱的,竟信誓旦旦地传言他那座莲花楼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仙家法宝,不仅能自行移动,还能吞云吐雾,缩地成寸,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李莲花偶尔在茶馆歇脚时,听着邻桌江湖客唾沫横飞地议论着这些越来越夸张、甚至带上神话色彩的传闻,也只是端起茶杯,掩去唇角一丝无奈的苦笑,并未真正放在心上。这些虚名于他,早已是过眼云烟,他经历过更盛大的追捧,也承受过最恶毒的诋毁,如今只觉这些喧嚣颇为无趣。他真正留意的,是那些纷杂信息中,偶尔夹杂着的、关于一位“白姓女神医”的、相对模糊却更接近事实的讯息。他仔细倾听着,从中拼凑出有用的线索:听说她在三顾城的美人庄,以神乎其技的医术,救了身中剧毒“幽昙散”的雪月城大弟子唐莲,其医术之精绝,令人叹为观止,如今正与唐莲一行人一同,安全地前往雪月城。

得知白芷不仅安然无恙,未曾受伤,反而在此界初露锋芒,施展医术救了重要人物,并且同行的是雪月城这等名门正派的核心弟子,李莲花心中那最后一丝悬着的、关于她安危的石头,终于彻底落了地。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白芷那丫头,一边神情专注、手法精准地为人施针解毒,一边还能分出心思,理直气壮、分文不让地与对方核算诊金的模样,想必是既专业又“市侩”,让人哭笑不得。如此,他便更加不着急了,心态愈发笃定而平和,驾着莲花楼,稳稳地朝着那最终的目的地——雪月城前行。

这一日,行至一处连绵山脉脚下。但见群山巍峨,层峦叠嶂,如同沉睡的巨龙盘踞大地。山间云雾缭绕,灵气氤氲,而其中一座主峰更是气势非凡,卓尔不群,峰顶之上隐隐有股精纯至极、凛然不可侵犯的剑气冲霄之感,与周遭山势的浑厚朴拙气象迥然不同。李莲花心有所感,那并非杀伐之气,而是一种融于天地、却又超然物外的道韵剑意。他心生好奇,缓缓停下莲花楼,走向路边一位正背着柴捆下山的樵夫,和气地询问。

“这位老哥,打扰了。请问前方是何山?观其气象,灵秀中蕴藏锋锐,颇为不凡。”

那樵夫见李莲花气度温润,言语客气,又看了看他身后那架虽然奇怪却并不显凶恶的楼车,便放下戒备,恭敬地答道:“回先生的话,前面这片山,就是咱们北离有名的道家仙山——望城山了。山上清修的道长们都是有大本事的人!尤其是山顶那位赵玉真赵真人,那可是了不得的神仙人物,大家都尊称一声‘道剑仙’哩!”言语间,充满了对山中修道之人的敬仰。

“望城山……道剑仙,赵玉真……”李莲花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眼中泛起一丝真正的兴趣与向往。他自身经历奇特,曾于生死边缘挣扎,于碧茶之毒的折磨中勘破些许虚妄,又得白芷以命相救,重获新生,于“道”之一途,虽未系统修行某派功法,却自有其深刻而独特的感悟。听闻此界竟有被尊为“剑仙”、且明显是道家高真的人物,不免生出了想要见识一番、交流印证的心思。这并非为了挑战或证明什么,纯粹是出于一种对“道”的追寻,以及对同道中人的好奇与尊重。

“多谢老哥相告。”李莲花拱手道谢,随后不再犹豫,驱动莲花楼,便朝着望城山的方向行去。

望城山山势陡峭,古木参天,一条由青石板铺就的狭窄石阶,如同蜿蜒的玉带,从山脚一路盘旋延伸至云雾深处。莲花楼这等体积,自然无法沿此山道而上。李莲花也不强求,将楼车稳稳停在山脚下一处僻静背风、且相对平坦开阔之地,又随手在楼车周围布下了几个结合了机关巧术与微弱内力感应的简易预警小机关,以防有不开眼的野兽或闲人误闯。随后,他整理了一下略显风尘的青衫衣袍,将袖口抚平,背负双手,如同一位寻常访山的文人雅士,悠然踏上了那通往山顶的石阶。

他的步伐看似悠闲,不快不慢,如同漫步自家庭院。但若是有眼力高明的武学大家在旁,定会惊骇地发现,他每一步踏出,其落点、节奏、乃至身形重心的细微转换,都暗合某种玄妙的自然韵律,仿佛与山间的风、流淌的云、甚至脚下石阶的纹理产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身形在山道林木间飘忽闪动,看似一步数尺,实则速度极快,且不带起丝毫烟尘,不多时,那看似漫长的山道便已被他抛在身后,身影已然出现在了云雾缭绕的山腰之上。

沿途也遇到了几名身着蓝色道袍、负责巡山值守的望城山年轻弟子。他们见到李莲花这般生面孔,且气质超凡脱俗,不似寻常香客,本欲上前盘问,但见他步履从容,神色平和,周身气息纯净自然,毫无戾气,更兼一种令人心折的温润气度,竟让他们心生好感,一时忘了阻拦,只是好奇地驻足,目送着这道青衫身影飘然上行,消失在更高处的云雾之中。

行至接近山顶之处,云雾骤然稀薄,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极为开阔、由巨大青石铺就的平整平台,如同被仙人一剑削成,突兀地出现在峰顶。平台边缘,便是深不见底、云海翻涌的万丈深渊。此刻,一名身着青色道袍,身形挺拔,面容俊雅如同精雕细琢的美玉般的年轻道人,正临风而立,背对着山路方向,静静地眺望着前方那浩瀚无垠、变幻莫测的云海。他周身气息圆融通透,仿佛已与整座望城山的山势灵气、与这方天地的呼吸脉搏彻底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山风拂动他的道袍衣袂,更显得他飘逸出尘,然而,在那份超凡脱俗的气质之中,却又隐隐透出一丝与世隔绝般的纯澈,以及一缕深藏于眼底、难以化开的淡淡忧郁。

此人,正是长年居于望城山巅,被誉为北离道门百年不遇的奇才,道剑仙——赵玉真。

李莲花在平台入口处停下脚步,并未立刻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同样将目光投向那波澜壮阔、仿佛蕴藏着天地至理的云海,同时以其远超常人的敏锐灵觉,细细感受着此地充沛得几乎化为实质的天地灵机,以及前方那道孤独而强大、却又仿佛被某种无形枷锁束缚着的独特气息。

赵玉真似乎早已察觉他的到来,在他驻足片刻后,缓缓转过身。那是一张极为年轻俊美的脸庞,肤色白皙,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仙人,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如同山巅未被污染的清泉,却又深邃如同包含了整片星空,此刻,这双眼睛里带着一丝纯粹的探究与疑惑,看向李莲花,却并无丝毫敌意或戒备,只有一种近乎天然的平和。“阁下并非我望城山弟子,气息亦非北离常见路数,不知登山所谓何事?”他的声音如同山间清泉流淌,平和悦耳,带着一种远离尘嚣的宁静。

李莲花上前几步,在距离对方三丈之外站定,拱手行了一个平辈相见之礼,脸上带着温和而坦诚的微笑,说道:“在下李莲花,一介游历四方的散人,途经宝山,感其钟灵毓秀,气象万千,更兼有道韵萦绕,剑气凌霄,心中仰慕之情难以自抑,特冒昧登山拜会。若有唐突之处,还望赵真人海涵。”他言语得体,态度不卑不亢,更是直接点出了赵玉真的身份,显得既坦诚又自然,毫无遮掩之意。

赵玉真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讶异。他常年居于这望城山巅,除了必要的宗门事务和极少数的故人,几乎从不下山,也极少在江湖中走动,寻常人即便听到“道剑仙”之名,也未必能将他本人与名号对应起来。此人竟能一眼认出他,这份眼力与见识,已然不凡。“李莲花?”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近几日似乎隐约从山下弟子或偶尔传来的江湖消息中,听到过一些关于一座“莲花楼”和一位神秘李姓人物的零星传闻,但他心不在此,并未深究。“阁下气度非凡,登山如履平地,周身气息圆融内敛,深不可测,想必也绝非寻常游方之人可比。”他说话直接,并不拐弯抹角,带着修道之人特有的纯粹。

“真人过誉了。”李莲花谦和地笑了笑,语气依旧平淡,“不过是自幼习了些强身健体、吐纳养气的粗浅法门,聊以自保,实在不值一提。”他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平台边缘处,那里摆放着一张天然石桌,桌上是一副雕刻在石板上的棋盘,上面还有一局显然是未下完的残局。黑白云子纠缠厮杀,棋势错综复杂,看似僵持,实则暗藏玄机,杀机四伏,仿佛映射着某种难以解脱的困境。“真人好雅兴,于此云海之巅,手谈一局,观棋如观心,可谓已是神仙境界,令人心向往之。”

赵玉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局残棋,眼神微微一黯,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与迷茫,淡淡道:“闲来无事,自己与自己对弈罢了。推演天机,揣摩命数,然而……天道如棋,苍茫莫测,众生皆子,身不由己,困于这纵横十九道方寸之间,难得超脱,难得自在。”这番话,既像是在说棋,又更像是在说自己,透露出他内心深处对于所谓“天命”与自身处境的一种困惑与无力感。

李莲花闻言,走近几步,来到石桌旁,仔细观瞧那棋局,片刻后,他抬起眼,看向赵玉真,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缓声道:“棋局虽妙,变化无穷,终究是人心意念之投射,是规则框架内的游戏。若执棋之人,心为这棋局规则所困,为胜负得失所执,则眼中只有棋子攻守,心中只有局势利弊,自然觉得举步维艰,处处受制,如陷泥沼;但若心能超然于棋枰之外,不拘泥于一时一地之得失,不执着于一子一目之死活,则放眼望去,纵横十九道,无非是道之轨迹,阴阳之演化,无非是……一场游戏而已。”

“超脱棋枰之外?”此言一出,赵玉真身躯猛地一震,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他豁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李莲花,眼中原本的平静被一种剧烈的波澜所取代,精光乍现而逝。“心为局所困……超脱棋枰之外……”他喃喃自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仿佛其中蕴藏着某种他苦求多年而不得的密钥,整个人的气息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波动起来,那原本与整座山峰完美相融、稳如磐石的气息,竟隐隐有了一丝躁动不安,和一种……仿佛厚积薄发、即将突破某种无形壁垒的迹象!

“正是此理。”李莲花随手从棋罐中拈起一枚光滑的黑子,并未看向棋盘,只是放在指尖随意地把玩着,目光清亮地看着赵玉真,继续以平和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说道:“譬如我手中这枚棋子,在专注于胜负的棋手眼中,它是关乎全局的攻守之子,承载着谋略与杀机;在山间樵夫眼中,它或可用来掷击聒噪的鸟雀;在懵懂孩童眼中,它或许只是色彩分明、触手温润的玩物。其本身,不过是一块顽石雕琢而成,并无定性,一切的意义、价值、乃至束缚,皆因‘观者’之心、‘持者’之念所向而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直指核心:“真人方才言道‘天道如棋’,此喻甚妙。然而,真人自身,在执着于此喻之时,又何尝不是不知不觉间,将自身也视作了这宏大棋局中的一颗棋子,甚至将自己主动困在了这由‘天命’、‘卦象’、‘劫数’所构成的棋盘之中?所思所念,所忧所惧,无论是关乎自身,还是关乎他人,无论是大道前路,还是红尘牵绊,皆成了这无形棋盘上束缚你、限制你的重重枷锁。你观棋,亦在局中;你执棋,亦是被执者。”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又如同暮鼓晨钟,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狠狠地敲击在赵玉真的心坎之上!他因自身那所谓“天命”批言,因那场尚未降临却已困扰他多年的“情劫”,自我禁锢于这望城山巅多年,看似超然物外,不染尘埃,实则心结深种,执念已生,以至于修为境界停滞不前已有许久,看似圆满,实则如同被一层透明琉璃罩住,无法真正触及那更高的层次。李莲花这番以棋喻道、直指本心的点拨,恰好击中了他最核心的症结所在!

赵玉真怔怔地看着李莲花,又下意识地低头看向石桌上那局纠缠不休的残棋,再猛地抬头,望向远处那浩瀚无垠、自在舒卷的云海,眼神之中充满了剧烈的挣扎、明悟、困惑与豁然开朗,变幻不定,如同云海本身。他周身的气息波动愈发明显,甚至引动了周围天地灵气的微微震荡,峰顶的云雾开始以他为中心,缓缓旋转起来。

李莲花见状,心知对方已心有所感,正处于一种关键的顿悟边缘,便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立于一旁,目光平和地注视着对方,仿佛一位耐心的护道人。他经历过碧茶之毒的极致折磨,于生死边缘走过一遭,真切地感受过生命流逝的无奈与绝望,又得白芷不惜以命相救,重获新生,对生命的理解,对“执着”与“放下”、“禁锢”与“自在”的感悟,远比此界许多闭门造车、只在理论上打转的修道者要深刻和透彻得多。此刻见赵玉真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竟因心境之困而画地为牢,不免心生惋惜,便借着棋局,以自身感悟稍加点拨,至于对方能领悟多少,能否破茧而出,则全看其自身造化。

良久,赵玉真深深地、仿佛要将胸中积郁多年的浊气全部吐尽一般,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吐出,他眼中那抹常年萦绕不散的淡淡忧郁,似乎也随之被吹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清亮、更加透彻、仿佛洗尽铅华的光芒。他缓缓转过身,面向李莲花,神色肃穆,竟是双手抬起,郑重无比地行了一个道家最高规格的拱手揖礼,语气诚挚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听君一席话,如拨云见日,胜修十年枯禅。赵玉真……受教了!道友点拨之恩,玉真铭记五内!”他言语间,竟已不自觉地将李莲花视为了可与自己平等论道、甚至在某些方面堪为指引的“道友”,带上了敬称。

“真人言重了,万万不可如此!”李莲花连忙侧身,避开了他这半师之礼,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润平和的笑容,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是旁观者清,偶有所感,顺口胡言罢了。真人天性聪慧,道心坚定,根基深厚无比,此前不过是暂时被心中迷障所困。如今迷障既破,突破桎梏,臻至更高境界,只在旦夕之间,实乃水到渠成之事,与在下并无多大干系。”他言语谦逊,将功劳完全归于赵玉真自身,丝毫不居功自傲。

赵玉真直起身,看着眼前这位青衫落拓、气质温润如玉,却又仿佛蕴藏着无尽智慧与沧桑的男子,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好奇与探究之意,忍不住问道:“李道友见识超凡,言语间暗合大道至理,不知……师承何处仙山福地?所修又是何等玄妙大道?”他已彻底将李莲花视为同辈论道之人,甚至隐隐觉得,对方在某些关乎心境、关乎生命本质的体悟上,其境界或许犹在自己之上。

李莲花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丝飘渺:“无门无派,机缘巧合,偶得些残缺传承,自行摸索,可谓是野狐禅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若真要说所修何道……”他略一沉吟,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看到了过去那段挣扎求生的岁月,缓缓道,“无非是‘活着’二字罢了。唯有历经死生,真切感受过生命即将彻底逝去的无奈与冰冷,方知这勃勃生机之可贵;唯有看透世间种种执着妄念,放下那些强加于己身或己心强加于外物的枷锁,才能体会到真正的自在之心,明白‘道’本自然,无需外求。”

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起白芷平日与他讨论医理、探究人体奥秘时,常带着兴奋与笃定提及的那些观点,便又随口道来,仿佛只是分享一件平常事:“内子白芷,精于医道,她常与我言,医道通于天道,乃至高无上之大道。人体之经脉穴窍,暗合周天星斗之布局;气血之运行流转,便是天地间阴阳二气之消长变化。祛除病灶,如同斩却修行路上的心魔外障;调和气机,便如理顺一方小天地内的乾坤秩序。故而,治一人之病,扶其正气,祛其邪气,从某种意义上说,亦是在修复、调和一方小小的‘天地’,是践行大道的一种方式。”

这番将精微的医道与宏大的天道巧妙融会贯通、互为印证的独特说法,更是让赵玉真听得心神震动,耳目一新!他常年修道,于天地气机感应极为敏锐,自认对“道”的理解已颇为深入,却从未从“人身小天地”这个如此具体而微的角度,如此深刻且系统地思考过“道”的体现与修行。这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境界的大门,门后是更加广阔无垠的天地!

“尊夫人……真乃奇女子,亦是妙悟大道之人!”赵玉真由衷地赞叹道,对那位素未谋面、仅闻其名的白芷,也瞬间生出了浓厚的兴趣与几分敬意。“不知李道友可愿在此云海之巅,与玉真切磋几招?”他提出了邀请,眼神清澈而期待,“并非为了争强好胜,只为亲身感受一下道友所悟之‘道’,印证方才所得,还望道友不吝赐教。”他想通过最直接的气机交锋,来体会李莲花那独特的内力属性与运劲法门中所蕴含的“道韵”。

李莲花看着赵玉真那纯粹如同赤子般的眼神,知他确是出于论道印证之心,并无他意,便微微一笑,爽快应下:“真人相邀,敢不从命?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相视一笑,并未动用任何兵刃,就在这青石平台之上,相距数丈,相对而立。山风拂过,卷动二人的衣袂,气氛却瞬间变得凝重而专注。

赵玉真神色一肃,并指如剑,遥遥指向李莲花。不见他如何作势,一道凝练至极、晶莹剔透、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般凛然道韵的青色剑气,便凭空而生,如同划破长空的青虹,又似洞穿虚空的冷电,不带丝毫烟火气,却快得超越视觉捕捉,直刺李莲花胸前膻中要穴。这一剑,并非意在伤敌的杀招,其中更蕴含了他毕生所修剑道之精华,对天道自然的理解与感悟,玄妙非凡,寻常逍遥天境的高手,恐怕连反应都来不及,便已败下阵来。

李莲花面色不变,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眼见剑气临体,他才不慌不忙地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看似缓慢从容,实则后发先至,精准无误地点在了那道凌厉青色剑气的侧面某处力道流转的微妙节点之上。他并未动用刚猛无俦的内力去硬撼这道充满道韵的剑气,而是心念微动,运起了那独步天下的“扬州慢”内力。这股内力性质奇特,生生不息,柔和醇厚至极,此刻在他精妙绝伦的控制下,更是化作一股如同春风化雨、又似高山流水般绵绵不绝、无孔不入的力道。

“嗤——”

一声轻微至极、仿佛绣花针落地般的细响。那足以开碑裂石、洞穿金铁的凝练剑气,竟被李莲花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带得微微偏转了方向,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鱼,擦着他的青衫衣角掠过,最终击在后方一块坚逾精铁的山岩之上。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个深不见底、小指粗细的孔洞出现在岩石表面,洞口边缘光滑如镜,仿佛被最精密的工具打磨过一般。

赵玉真眼中异彩更盛,甚至带上了一抹惊叹。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李莲花的内力属性极为奇特,绝非北离乃至他所知的任何域外武林流派的路数,其精纯程度与内在的韧性超乎想象,更难得的是,这股内力之中,竟蕴含着一种沛然莫之能御的勃勃生机,以及一种仿佛能包容、化育万物的独特“道韵”。方才那一指,看似简单随意,实则蕴含了极高明的对力量本质的洞察、以及对时机、角度、力道妙到毫巅的掌控,是一种将“以柔克刚”、“以巧破力”发挥到极致的体现,其中蕴含的武学至理,让他受益匪浅。

两人相视点头,随即身形闪动,在这云雾缭绕的峰顶平台之上,展开了一场无声却精彩绝伦的切磋。赵玉真指掌变幻,时而化剑指为拂尘,缥缈不定,如青松迎风,道法自然;时而剑气纵横,如流云舒展,无迹可寻,尽显一代剑仙的绝代风范与对天地之力的精妙运用。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仿佛与周遭的云雾、山风、甚至光线融为一体,充满了和谐自然之美。

而李莲花则始终保持着那份独有的从容与闲适。他的招式更趋于实用与化解,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最小的动作幅度,最节省气力的方式,或指、或掌、或袖,精准地拦截、偏转、卸开赵玉真那变幻万千的攻势。他的身法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在方寸之地腾挪闪转,带着一种看透世事变幻、万法皆空的洒脱与悠然,仿佛不是在与人激烈交锋,而是在进行一场优雅的舞蹈。他的“扬州慢”内力如同温润的流水,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却又韧如丝线,总能在那最关键时刻,起到四两拨千斤的神奇效果。

这场切磋,与其说是比武较量,不如说是方才那场论道的延续与实践。赵玉真在气机交锋之中,不断印证、消化着刚刚因李莲花点拨而豁然开朗的心境感悟,只觉得以往许多在剑道上、在道法理解上感到滞涩、难以贯通之处,此刻竟是豁然开朗,如同堵塞的河道被汹涌的洪水冲开,意念通达,圆融活泼。而李莲花也在与赵玉真的交锋中,细致地感受着此界顶尖高手对“道”的独特诠释方式,对天地之力的精微运用技巧,与自身所学的“扬州慢”、婆娑步等绝学,以及自身对生死的感悟相互印证,亦觉眼界大开,获益良多,对此界武学的上限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两人仿佛心有灵犀,同时向后飘退数步,稳稳站定,周身那涌动的气息瞬间平复下来,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方才那番切磋,虽未分出胜负,但彼此都已达到了印证、交流的目的。

赵玉真只觉得周身气息前所未有的圆融活泼,内力奔腾流转间再无丝毫滞碍,那困扰他多年、如同透明壁垒般阻挡在他与更高境界之间的桎梏,此刻已然彻底松动,甚至出现了清晰的裂纹!他神思清明无比,意念通达天地,仿佛只要他愿意,静心凝神,随时都可以尝试引动天地之力,冲击那玄之又玄、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神游玄境”!他心中激动难抑,再次对着李莲花,深深一揖到地,这一次,竟是执了半师之礼!语气带着难以言喻的感激:

“道友今日点拨、印证之恩,如同再造!玉真没齿难忘!请受玉真一拜!”

李莲花见状,连忙上前两步,伸出双手稳稳托住赵玉真的手臂,不让他拜下去,语气恳切道:“真人万万不可!切磋交流,互相启发,共同进步而已,此乃美事,何来恩情之说?更谈不上‘拜’字。在下亦是收获良多,真人切莫如此,折煞在下了。”他态度依旧温和,言辞恳切,不居功,不自傲,仿佛真的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赵玉真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那股温和却坚定不容抗拒的力量,心中对李莲花的为人更是敬佩。他直起身,看着李莲花,感慨万千地说道:“道友与尊夫人,皆是非常之人,乃真隐士,真修士。他日若有机缘,定要请尊夫人也来我这望城山一叙,煮雪烹茶,论道天地,想必是人生一大快事!”

“一定,一定。”李莲花含笑应下,语气真诚,“待我与内子汇合,定当寻机再来拜会真人,届时再向真人请教道法玄妙。”

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然变得如同相交多年的老友。李莲花又在山上与赵玉真品了一会儿用山巅雪水烹煮的清茶,论了些关于气机感应、心神修养、以及“人身小天地”与“宇宙大周天”之间关联的玄妙话题,彼此皆觉酣畅淋漓。见日头已然西斜,天际染上暮色,李莲花便起身告辞。

赵玉真亲自将他送至下山的路口,站在崖边,目送着那道青衫身影沿着石阶飘然下行,逐渐融入苍茫暮色与缭绕云雾之中,久久伫立,沉默不语。他知道,今日与李莲花的这番相遇与交谈,将彻底改变他未来的命运轨迹。那困扰他多年、被视为无法抗拒、无法逾越的所谓“情劫”与“天命”,在李莲花那“超脱棋枰之外”的点拨下,似乎也不再是无法破解的死局,前方仿佛出现了一条全新的、充满无限可能的道路。

“李莲花……白芷……”他轻声念着这两个注定将在他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记的名字,眼中不再是往日的忧郁与迷茫,而是充满了对山外广阔世界的向往,以及对未来种种可能的期待与坚定。

李莲花回到山脚下的莲花楼,启动机关,楼车发出低沉的嗡鸣,再次平稳地行驶起来,继续沿着官道向西而去。经过望城山与道剑仙赵玉真的这一番深入交流与切磋,他对此界顶尖的武道境界、对“道”的诠释与修行方式,有了更为直观和深刻的了解,自身的心境也因这番印证而更为圆融通透,对“扬州慢”的运转似乎也多了一丝新的理解。他抬头望向前方那仿佛没有尽头的道路,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在前方那座名为雪月城的繁华之地,他一定能见到那个让他魂牵梦绕、总是带着灵动笑容、医术超绝却又“爱财如命”的丫头了。

而望城山巅,道剑仙赵玉真因李莲花之故,提前勘破心障,道境圆满,破境在即的消息,虽因他性子淡泊未曾立刻宣扬开来,但那股隐而不发、引而不露的磅礴剑意与道韵,却已如同投入北离江湖这潭深水中的一颗巨石,注定将在不久的将来,掀起滔天巨浪,为北离未来扑朔迷离的局势,埋下了一个至关重要、影响深远的变数。这一切的源头,皆源于一位驾着奇异莲花楼、看似过客的青衫男子,一次云淡风轻、却直指大道的拜访。

(第六章在第三卷终极笔记那里,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