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跟丢了!”
阿King烦躁的声音从耳机里炸开,打断了问事馆内凝重的寂静。
“老大,那个黄衣人的信号彻底消失了!一入水就没了,像是被整个江水给屏蔽了一样,连一丝涟漪都没留下。”
武胜一拳砸在掌心,发出沉闷的响声:“让他给溜了,这帮杂碎比泥鳅还滑。”
叶知秋的声音很冷静:“这不奇怪。他们对水域的熟悉程度远超我们想象,跳江不是逃跑,是回家。”
“回家?”阿King不服气地说道,“回到下水道里吗?只要他敢露头,我就能把他从数据库里揪出来!”
我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打断了他们的争论:“他不会轻易露头的。而且,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追错了目标。”
“什么意思?”阿King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加密频道震动了一下,是沈琬。我直接按下了公放。
“陆文渊。”沈琬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干练,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把码头附近所有角度的监控放慢了二十倍反复查看。那个黄衣人在跳江前的一瞬间,右手手腕有个非常隐蔽的抛物动作。”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扔了什么?”
“一个很小的东西,大概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反光材质。”沈琬继续说道,“根据抛物线和水流速度计算,落点应该在距离他跳江位置下游约十五米的水底。”
“弃卒保帅。”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没错。”沈琬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扔掉的不是垃圾,而是比他这个人、甚至比那台仪器更关键的东西。他知道自己可能会被捕,也做好了被捕后信息不外泄的准备。”
阿King倒吸一口凉气:“我靠!这是什么纪律性?这他妈是特工组织啊!”
“一个纪律严明,并且拥有完善信息安全流程的组织。”我补充道,心中对“水底衙”的危险评级再次调高了一个等级,“沈琬,能捞上来吗?”
“我已经通知了水上分局和专业的潜水打捞队。”沈琬的回答果断而高效,“以‘搜寻恐怖袭击关键证物’的名义,立刻对那片水域进行地毯式打捞。阿King,把你计算出的精确坐标发给我。”
“收到!马上!”阿King立刻投入到新的计算中。
“陆文渊,你们那边也别闲着。”沈琬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那个黄衣人跑了,但他的‘眼睛’可能还在。注意安全。”
“明白。”
通讯切断。
武胜走到窗边,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外面街道的每一个角落:“沈队长说得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从回来开始,我就总觉得……有眼睛在盯着我们这栋楼。”
他的话让大厅里的空气再次紧张起来。
我没有去看窗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被带回来的那台古怪仪器。它此刻就静静地放在证物袋里,外形像个老旧的收音机,上面却布满了非金非石的奇异纹路。
“叶知秋,你来看这个。”
叶知秋走了过来,她已经从收到冥婚请柬的震惊中暂时平复下来,恢复了作为调查员的专业。
我指着仪器上的纹路:“这些纹路,你在你家的古籍里见过吗?”
叶知秋仔细辨认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但它的风格……很古老,有一种祭祀感。这不是单纯的装饰,每一个转折和节点,似乎都在引导某种能量的流动。”
“能量流动……”我喃喃自语,小心翼翼地戴上手套,将仪器从证物袋中取出。
我没有去碰那些复杂的开关,而是将手掌悬停在仪器的核心部位。那是一块暗黄色的晶体,里面似乎有浑浊的液体在缓慢流动。
闭上眼睛,我尝试着调动胸口玉佩那股温润的气息,向那块晶体探去。
就在我的精神力触碰到晶体的瞬间,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暴戾与怨恨的精神波动,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向我反冲过来!
“唔!”我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老大!”武胜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我。
“我没事。”我摆了摆手,眼神中却充满了震惊,“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这东西的原理了。”
“是什么?”叶知秋追问道。
“放大器。”我深吸一口气,盯着那块晶体,“一个精神频率放大器。它能捕捉操控者最核心的意念——比如‘杀戮’、‘前进’这种最原始的指令,然后通过特定的声波和生物电信号,将这种意念广播出去,强行覆盖、同步那些尸傀的残存意识。”
“所以,黄衣人根本不需要复杂的操控,他只需要在脑子里想着‘给我上’,那些尸傀就会悍不畏死地冲锋?”阿King的声音从电脑后传来,充满了不可思议。
“对。”我点了点头,“这是一种效率极高的精神瘟疫。更可怕的是……”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块滚烫的玉佩。
“这台仪器放大精神频率的原理,和我胸口玉佩的波动,有种极其微妙的相似感。”
所有人都看向我胸口。
“但一个是温润的守护,将我的意志转化为保护屏障;另一个,却是冰冷的操控,将施术者的恶意散播出去。”我看着那台仪器,眼神变得无比凝重,“‘水底衙’……他们不只是在利用邪术。他们在用科技的手段,模仿、解析,甚至妄图量产这种超自然的力量。”
这个结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一个掌握了超自然力量的古老组织已经足够可怕,而一个试图将这种力量工业化、科技化的组织,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老大!东西到手了!”
沈琬的效率高得惊人,不到两个小时,加密通讯频道里就传来了她和阿King的对话。那个被黄衣人丢弃的微型存储器,已经被送到了阿King手上。
“这玩意儿牛逼了!”阿King的声音里带着兴奋和棘手,“军用级别的物理加密,钛合金外壳,内部还有感应式自毁程序,只要检测到非法拆解就会瞬间高压烧毁芯片。幸好被江水泡了这么久,部分电路短路,自毁程序失效了。这帮孙子,真他妈够狠的!”
“能破解吗?”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必须能!”阿King的回答充满了黑客的骄傲,“这世界上就没有我阿King打不开的‘锁’!给我点时间,我要把它从里到外扒个干干净净!”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问事馆陷入了另一种形式的紧张。
阿King全身心投入到破解工作中,手指在几个键盘上翻飞,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看得人眼花缭乱。
武胜则一言不发,守在窗边和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门神,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叶知秋打开了她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整理这次“水鬼渡”事件的全部资料。她将所有信息分门别类,建立了一个新的档案。
我看到她在档案的标题上,打下了几个字——“民间异常事件档案:水鬼渡”。
而在敌对势力一栏,她郑重地标注道:“水底衙·黄衣(情报)”。
“为什么是情报?”我问她。
“从他的行动模式来看。”叶知秋头也不抬地说道,“筛选实验品、测试新型蛊毒、记录数据、不恋战、果断销毁关键信息……他的所有行为都指向情报搜集和前期测试,而不是正面作战。他在‘水底衙’内部,应该属于类似‘斥候’或者‘情报官’的角色。”
我点了点头,叶知秋的分析很精准。一个情报官就如此难缠,那“水底衙”真正的战斗人员,又该是何等恐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我思考着“水底衙”的组织架构时,阿King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欢呼。
“破开了!我操!我终于破开第一层外壳了!”
我们所有人立刻围了过去。
阿King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复杂的图形界面。
“老大,你看!”阿King指着屏幕,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这……这不是普通的地图!这是一份被三重加密的……羊城地下水网分布图!他们把整个城市的地下水脉、排污管道、防空洞积水区……所有的一切都摸透了!”
屏幕上的地图盘根错节,如同人体的毛细血管,遍布了整个城市的地下,其详尽程度远超任何公开的市政资料。
一股寒意从我的脊椎升起。掌握了城市的地下水脉,就等于掌握了这座城市的“血管”。他们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任何地方,也能悄无声息地污染任何水源。
“不止这些!”阿King猛地放大了地图的某个区域,那正是我们所在的荔湾区。
“快看!这里!”
他指向地图上一个被鲜红色重点标记出来的光点。
那个光点的位置,在地图上显得异常突兀,周围所有的“血管”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朝它汇聚。
而在那个刺眼的红点旁边,还有一个用古篆体标注的符号。
那符号的笔画扭曲而诡异,充满了原始的、野性的力量感,仿佛一张正在狞笑的面具。
叶知秋凑近屏幕,死死地盯着那个符号,脸色瞬间变得比之前看到冥婚请柬时还要难看。
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吐出了两个字。
“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