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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顺着戏院后台的瓦片往下淌,打在铁皮屋顶上叮当作响。化妆间的门半掩着,那股霉味混着锁魂胶残留的阴冷气息,像一层看不见的膜贴在皮肤上。

冉光荣站在门口,指尖捏着三枚乾隆通宝,铜钱边缘的裂痕在昏暗光线里泛着毛边似的光。他没动,只是盯着镜子里那个女人的脸——和刘淑雅一模一样的眼角血纹,像是从她体内挖出来的一块碎片。

“她不是活人。”彭涵汐低声说,手里攥着的档案纸页被风掀开一角,“是傀儡。”

“还是替身?”陈清雪抽出开山刀,刀刃映出镜面里的倒影,却不是人脸,而是模糊一团的灰雾。

“都不是。”龚长兴握着墨斗线的手指收紧,线头在他掌心勒出一道红印,“是引子。”

话音刚落,梳子咔哒一声落在地上。

镜子前的女人终于转过脸来,她的五官像是被人用手指抹过蜡油,轮廓扭曲又模糊,但嘴角却咧得极开,仿佛能一直咧到耳根。

“归位。”她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沙哑又潮湿,“你们……都该归位。”

纸人开始动了。

不止一个,是全部。

二十个纸人同时扭动,空洞的眼窝里渗出一抹红光,像是有人往里面滴了血。

“封!”冉光荣甩出铜钱,三枚乾隆通宝在空中划出弧线,钉入地板,围成一圈。

纸人瞬间僵住,但面部空白处已经开始浮现出五官轮廓,有的像陈清雪,有的像刘淑雅,还有的……竟与黎波的照片一模一样。

“它们在找自己的脸。”刘淑雅舔了舔嘴角,眼角血纹微微发烫,“归位、献祭、人皮卷……我看到了。”

“什么人皮卷?”彭涵汐翻动手中的民国档案,突然停住,“难道是……”

“锁魂胶底下藏着东西。”龚长兴蹲下身,手指轻触地面那层黑渍,“它不是为了困住亡魂,是为了藏住……更可怕的东西。”

陈清雪没说话,直接拔出开山刀,刀锋划破空气,在锁魂胶表面轻轻一挑。黑渍如活物般蠕动,发出黏腻的撕拉声。

“有反应。”她说。

“那就继续。”冉光荣取出哭丧棒,棒尖点在胶质中央,缓缓画出一个八卦图。

胶质剧烈抽搐,像是被人掐住喉咙的蛇,猛地收缩,露出下方一块布满针孔的皮质材料——那是人皮。

“真他妈晦气。”刘淑雅皱眉,“谁会用人皮做卷轴?”

“夜航船。”彭涵汐翻出一页残破笔记,上面写着:“以命换命,以皮载道。河图残卷,封于九幽之下。”

“这不是普通的《河图残卷》。”她抬头,“这是用勘探队成员的人皮缝制的。”

“他们……把自己缝进去了?”刘淑雅咽了口唾沫。

“或者,是被迫缝进去的。”陈清雪用刀尖挑开人皮边缘的线脚,一滴血顺着缝隙渗出,落在纸上,慢慢晕染出几个字:

黎波·命引

“是他。”冉光荣眼神一沉,“这玩意儿是他做的。”

“但他已经死了。”刘淑雅咬牙,“我们看到他的牌位了。”

“可他还在做事。”彭涵汐指着卷轴末尾的一行小字,“‘守界灵’……这个词,出现在多个民国术士手札中,指的是……镇压地脉的活人器灵。”

“所以陈清雪才是目标?”刘淑雅看向她。

“我不知道。”陈清雪沉默片刻,忽然闭上眼,用蛰龙诀稳住心跳,“但这卷东西,肯定和妖仙血脉有关。”

“那现在怎么办?”刘淑雅问。

“带回去研究。”冉光荣收起哭丧棒,“但我们得先把这些纸人处理掉。”

话音未落,其中一个纸人突然自燃,火焰窜起的瞬间,灰烬落在地上,竟拼出一张完整的地图。

是一张地宫详图。

标注着一条通往“妖楼”的路径。

“妖楼……”彭涵汐念出这两个字,眉头紧锁,“我父亲笔记里提到过这个地方,说它是夜航船最早的据点之一。”

“那就是他们的老巢。”冉光荣将人皮卷收入乾坤袋,“也是我们必须去的地方。”

“但我们现在走不了。”陈清雪突然睁开眼,瞳孔微红,“外面……来了不少人。”

亡魂数量远超预期,一个个从雨夜里走出,穿着不同年代的衣服,脸上带着腐烂或烧伤的痕迹。他们的眼神空洞,却又带着某种执念,直勾勾地盯着后台的方向。

“是九十年代失踪的那些人。”龚长兴低声道,“他们在等……归位。”

“那就别让他们进来。”刘淑雅咬破嘴唇,血珠滴落在纸人身上,瞬间控制了一个亡魂,“我来拖住一部分。”

“我和你一起。”陈清雪抽出爆珠香烟,点燃后扔向最近的纸人,火光炸开,逼退数名亡魂。

“快走!”龚长兴敲响定音鼓,鼓声震颤空气,干儿子傀儡纷纷跃起,挡住了冲在最前面的亡魂。

冉光荣与彭涵汐迅速撤离后台,穿过戏院大厅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梳妆镜前的女人,依旧坐在那里。

嘴角咧得更大了些。

仿佛在笑。

而地上的妖楼地图,正随着雨水缓缓渗入砖缝,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像是一条蛇,盘踞在津门的地下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