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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槎降临的余波,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涟漪扩散至远方,却在宛州城内渐渐沉淀为一种压抑的平静。狄戎内乱,吴州龟缩,边境迎来了久违的、近乎诡异的安宁。然而,都督府核心层的几人却无半分松懈,反而如同绷紧的弓弦,深知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云舒提出的“固本培元、潜研科技”之策,在沈屹的全力支持下,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推行开来。宛州这台战争机器,悄然转换了齿轮,从对外征战转向了更深沉的内修。

格物院成为了这场静默变革的核心引擎。院墙加高,守卫森严,对外宣称专注于农具改良与医药研究,实则内部分工愈发精细、隐秘。云舒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了“基础科学”的启蒙与“跨领域技术融合”的探索上。

她亲自编撰简化版的《算学初阶》、《格物浅释》,选取贴近生产生活的实例,深入浅出地讲解数学、物理的基本原理,率先在格物院内开设讲堂,要求所有工匠、学员必须修习。起初,那些习惯了经验传承的匠人们颇感吃力,但当云舒演示了如何通过计算杠杆省力、如何优化齿轮传动效率后,几个老匠师的眼睛亮了,他们看到了超越祖辈经验的可能。

同时,她设立了“综合工坊”,打破以往各作坊壁垒,让木匠、铁匠、泥瓦匠甚至医官坐在一起,共同解决难题。如何设计更省力的水车?如何建造更坚固耐用的拱桥?如何改良高炉提高出铁质量?跨领域的思维碰撞,时常迸发出意想不到的火花。一座运用了新式齿轮传动和曲柄连杆结构、效率提升三成的“水力锻锤”在城西山涧落成时,轰鸣的锤声震撼了所有见证者。

农业与医药的推广更为直接。新式曲辕犁、耧车、精选粮种在官府的强力推行下,迅速在宛州境内普及。云舒结合系统知识编写的《防疫纲要》、《常见病方略》,由李文渊组织医官学习后,分发各乡,并设立“惠民药局”,以成本价售卖药材。尽管仍有保守乡绅质疑“公主医术”,但当一场突如其来的春疫被迅速遏制后,质疑声渐渐被感激取代。

然而,变革绝非一帆风顺。资源的倾斜、新法的推行,触动了旧有利益格局。

一日深夜,李文渊忧心忡忡地求见云舒:“殿下,近日坊间有流言,说格物院耗费巨资,所研之物却非军国利器,乃奇技淫巧,长此以往,恐耗空府库,动摇国本。更有甚者,暗指殿下……女子干政,所行非道。”

云舒正在灯下审阅一份关于改进造纸术的文稿,闻言笔尖一顿,抬起头,眼中并无意外:“来源可查清了?”

“似是几个不得志的旧学儒生,背后……可能与城西王家有些关联。”李文渊低声道。王家是宛州大族,此前因仓曹之事对云舒心存芥蒂。

云舒放下笔,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她知道,这是新旧观念、利益冲突的必然体现。强硬打压只会激化矛盾。

“李长史,明日你以都督府名义,发布两道告示。”云舒沉吟片刻,开口道,“其一,公布去岁赋税明细,重点标明格物院所出农具、医药、水利所增粮产、所活人命、所省徭役,折算成钱粮,让百姓看看,这些‘奇技淫巧’究竟值不值。其二,宣布设立‘格物奖学金’,每年遴选聪颖贫寒子弟十人,入格物院蒙学,若学有所成,可直接入仕或留院任职。”

李文渊眼睛一亮:“殿下此计甚妙!以实绩堵悠悠众口,以前程引寒门之心!下官即刻去办!”

果然,告示一出,加之春耕顺利、疫病得控的事实,流言很快平息下去。而“格物奖学金”一事,更在底层百姓中激起了巨大波澜,通往格物院的青石路,似乎成了寒门子弟新的希望之路。

外部压力也未真正远离。韩青派出的精锐斥候始终像幽灵般游弋在边境。这日,他带回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狄戎内乱似有平息迹象,新上台的三王子手段狠辣,迅速整合各部,虽未南侵,却在大规模捕杀“妖言惑众”者,稳定内部。更奇怪的是,斥候在极北之地发现小股狄戎骑兵的踪迹,方向并非南下,而是继续向北,深入不毛之地,行踪诡秘。

“向北?”沈屹眉头紧锁,“冰原苦寒,乃绝地,他们去做什么?”

云舒心中一动,想起观星阁关于“规则扰动”的警告。狄戎此举,绝非寻常游牧。她下令斥候继续严密监视,但不必轻易接近。

与此同时,东南沿海的密探也传回情报:吴州孙皓虽未再兴兵,但其水师活动频繁,不断派出船只向东探索,似在寻找什么。更有商船传闻,在极东迷雾海域,曾见过“如山般巨大的浮岛”与“喷吐黑烟的怪船”,但语焉不详,被视为海客奇谈。

云舒将各方情报在脑中汇总,一种隐隐的不安感萦绕不去。狄戎向北,吴州向东,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与那“异位面技术”有关?还是……在寻找规避甚至对抗“观星阁”力量的方法?

她走到格物院最高的观星台(新建,主要用于气象观测与地理绘图),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观星阁进入“静默期”,但这个世界并未因此停止运转。对手们并未坐以待毙,而是在以她尚未完全明了的方式,进行着反击或寻找新的出路。

“系统,”她在心中默念,“建立长期监测任务,持续扫描狄戎北部、吴州以东区域的能量异常波动,优先级调高。”

【指令已确认。监测任务建立。警告:远程扫描精度受限,需靠近目标区域或建立中继站点方可获得详细数据。】

中继站点?云舒目光扫过地图上的百越之地。或许,加速百越联盟的整合与开发,在那里建立前哨基地,是下一步的关键?

夜色渐深,宛州城灯火零星,大部分区域已陷入沉睡。唯有格物院和都督府的灯光,依旧长明。平静的表象下,知识与力量在悄然生长,应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已知与未知的挑战。

云舒知道,这段宝贵的喘息时间不会太长。她必须抓紧每一刻,让宛州的根基扎得更深,让知识的火种燃得更旺。因为下一次风浪来袭时,将不再是简单的刀兵相见,而是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的较量。

她转身走下观星台,身影没入格物院通明的灯火中。黑夜漫长,但微光已燃。

作者有话说: 宛州潜心发展,暗流已然涌动!狄戎北上、吴州东探,究竟在寻找什么?下一章《迷雾深重》,看各方势力如何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