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将天际染得一片凄艳，溃败的黑风寨匪徒如同被捣毁巢穴的蝼蚁，哭嚎着没入山林，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兵器和斑驳血迹。
熊黑在几名心腹的搀扶下，勉强爬上一匹无主的战马，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依旧挺立在村口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惊惧、怨毒，以及一丝彻底疯狂的决绝。
“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嘶哑低吼，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漆黑如墨的玉瓶，瓶身刻满诡异的血色符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这是你们逼我的！”
他拔掉瓶塞，毫不犹豫地将瓶中那粘稠如血的液体仰头灌下！
“寨主！不可！”身旁一个见识颇广的老匪惊恐大喊，“那是‘燃魂煞血’！用了就再也……”
话未说完，熊黑的身体已剧烈抽搐起来！他原本壮硕的身躯如同吹气般膨胀，肌肉虬结撑裂了衣衫，皮肤表面青筋暴起，颜色转为骇人的紫黑，双眼彻底被血红充斥，完全失去了人类的情感，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野兽般咆哮。
一股远超先前、混杂着暴戾、疯狂与毁灭气息的恐怖能量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形成肉眼可见的暗红色气浪，向四周席卷！
“轰！”
气浪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败凋零，土地变得焦黑龟裂！离得稍近的几个匪徒被这气浪扫中，竟直接七窍流血，浑身精血仿佛被抽干般萎顿倒地，眼见是不活了！
此时的熊黑，仿佛从九幽地狱爬出的恶鬼，理智尽失，只剩下最纯粹的破坏与杀戮欲望。
他血红的瞳孔死死锁定住杨明轩，那是他潜意识里最仇恨、最渴望撕碎的目标！
“死！都要死！”他咆哮着，双脚猛地一蹬，脚下地面轰然炸开一个浅坑，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又似一道暗红色的血腥旋风，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以远超先前的恐怖速度，直扑杨明轩！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被撕裂的尖啸！
“先生！”
“保护先生！”
石铁柱目眦欲裂，怒吼着试图上前拦截，却被熊黑随手一挥，那萦绕着浓郁暗红煞气的臂膀如同攻城巨锤，带着无可抵御的力量，直接将少年砸得倒飞出去，撞断了一棵小树才落地，口中鲜血狂喷，一时难以起身！张屠夫等青壮更是连靠近都做不到，就被那狂暴肆虐的气浪狠狠掀翻在地，筋折骨断！
杨明轩瞳孔骤缩，一股冰冷刺骨的死亡预感如同毒蛇般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刻的熊黑，力量层次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与之前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掌心雷】恐怕难以对其造成致命伤害，而刚才……刚才背诵文章后那种奇异的感觉也早已消退无踪。
怎么办？！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眼看那如同洪荒魔神般的身影携着毁天灭地的气息扑面而来，血腥与煞气混合的恶风几乎吹得他睁不开眼，那缠绕着暗红煞气、足以开碑裂石的巨爪已然扬起，下一秒就要将他和身后的祠堂一同拍碎！
恐惧、焦急、对村民和学生的担忧，还有一股不甘就此灭亡的强烈怒意，在他胸中激烈冲撞、沸腾！
他不懂什么高深法诀，不懂什么战斗技巧，他只是一个老师！
一个不想看着自己学生和乡邻惨死在眼前的老师！危急关头，他脑海中一片混乱，无数念头碎片般闪过，最终，只剩下一个最朴素、最直接、也是他最为熟悉的念头——
他要用最有力的语言，斥责这滔天恶行！哪怕毫无作用，他也要在生命最后发出自己的声音！
就在熊黑那毁灭性的巨爪即将拍落在他头顶的刹那——
杨明轩福至心灵，或者说，是某种潜藏于灵魂深处的、与知识共鸣的本能被死亡危机彻底激发。
他将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不屈与守护，都凝聚成了源自经典、发自肺腑的斥责，如同惊雷般炸响：
“此等恶行，天理难容！”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玄奥的音节，只有最朴素的道理，最决绝的审判！他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遵循本心，吼出了这句话。
然而，话音出口的瞬间，异变再生！
杨明轩自己毫无察觉，但他识海中那枚新凝聚的【浩然气】种子却骤然光华大放！
他周身原本已内敛的平和气息陡然一变，一股纯白无瑕、煌煌如日、蕴含着天地正理与秩序力量的辉光透体而出，并非他主动引导，而是随着他那句契合天地正理的话语，自然而然地凝聚成一道凝练至极的白色光柱，如同执行天罚的利剑，后发先至，笔直地轰向近在咫尺的熊黑！
这光柱，并非雷电的暴烈，也非水火的炽热，它是一种更高层面的力量——秩序的裁决，正理的具现，对一切悖逆天道、荼毒生灵之存在的绝对否定！
“不——！！！”
熊黑血红的瞳孔中，第一次映照出那纯粹、浩大、令他灵魂都在颤栗崩解的白色光辉。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对“终结”和“净化”的终极恐惧！
他试图催动全身的燃魂煞血之力抵挡，那暗红色的煞气疯狂涌动，在他身前化作一面凝实厚重、仿佛由无数冤魂哀嚎组成的血盾。
然而，在那道言出法随、代表天理裁决的白色光柱面前，一切邪祟煞气都如同阳光下的冰雪！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的、仿佛烧红烙铁浸入冷水的声音，带着一种净化与湮灭的意味。
白色光柱如同无物般，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那看似坚固无比的血盾，直接贯入了熊黑狰狞扭曲的头颅！
熊黑前冲的狂暴身躯猛地僵住，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禁锢。他脸上的疯狂、怨毒、恐惧瞬间凝固，仿佛化为一尊丑陋的雕塑。那暗红色的煞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体内被驱散、净化，如同污秽被清水冲刷，膨胀的身躯如同漏气般迅速干瘪下去，恢复原状，甚至更加枯槁。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发出最后的诅咒或哀鸣，却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吐出。
唯有那双血红的眼睛，迅速黯淡，最终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灰败、空洞，再无生机。
下一刻，他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气息全无，死得透彻无比。
静！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劫后余生的村民，还是残余的、还没来得及逃远的匪徒，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瞠目结舌地看着这逆转乾坤的一幕。
没有人看到绚烂的法术对轰，没有感受到狂暴的能量冲击。
他们只看到，在那恶魔般的熊黑即将行凶得逞的最后一刻，杨先生只是肃穆而愤怒地斥责了一句话。
然后，那道代表着正义与秩序的白色光柱便凭空而生，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审判之剑，轻易而举地带走了不可一世、仿佛无人能制的黑风寨主的性命！
言出法随！口含天宪！
这已经不是凡人能够理解、甚至敢于想象的力量了！
“寨……寨主死了！”
“神仙发怒了！快跑啊！”
残余的匪徒彻底崩溃了，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比来时更快十倍的速度，哭爹喊娘地消失在密林深处，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生怕那白色的审判之光下一刻就落在自己头上。
危机，彻底解除。
杨明轩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看着地上熊黑那迅速变得干瘪冰冷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一脸茫然和难以置信！
“这就……死了？！”他眨了眨眼，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下意识地低声嘀咕，“我刚才……是不是说了句什么？他就……倒下了？难道是急火攻心，血脉逆流？还是刚才那瓶古怪东西的猛烈副作用突然爆发了？”
他压根没把熊黑的死和自己那句斥责联系起来。在他看来，顶多是自己的临死呐喊比较有气势，恰好赶上对方伤势全面爆发或者那邪门药物反噬……毕竟，他只是一个教书的，念几句文章怎么可能杀人？
这完全不科学！
“检测到宿主引动浩然正气，施展‘言出法随’（雏形），裁决恶首，化解覆村危机。成就‘代天行罚’达成。奖励：修为境界提升至筑基初期，积分+500！【浩然气】种子得到滋养，已初步萌芽。”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磅礴精纯的灵力如同江河决堤，轰然涌入他四肢百骸，冲刷拓宽着经脉，巩固充盈着丹田！
一种脱胎换骨、生命层次跃迁的感觉油然而生，五感变得更加敏锐，天地间的灵气在他感知中也变得愈发清晰活泼，仿佛挥手间便能引动更多。
“筑基了？这就筑基了？”杨明轩又惊又喜，虽然还是不太明白“言出法随”具体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修为提升是实打实的好事，系统奖励也总是伴随着他的“教学成果”而来，“看来当老师虽然风险高，但回报也高啊！下次是不是可以考虑开个‘危机处理与心理疏导’的专题课？”
他美滋滋地想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做到了何等惊世骇俗的事情，只将其归功于“努力教学得到的系统反馈”和“对手自己的倒霉”。
“先生！您没事吧？”石铁柱在其他村民的搀扶下，挣扎着走过来，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先生无边法力的敬畏，以及更深沉的崇拜。
林小雨和王知书也围了过来，小姑娘眼中还带着未散的惊恐，而王知书看向杨明轩的目光，则充满了对“道理”力量的震撼与思索。
杨明轩回过神来，看着孩子们和村民们那混合着感激与狂热的目光，干咳一声，努力摆出为人师表的镇定模样：“无妨，邪不胜正，冥冥中自有公道。”
虽然他内心觉得对方纯粹是自作自受，恶贯满盈，遭了报应，但还是要装一把的！
他压下心中的些许疑惑，开始指挥着众人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安顿受惊的妇孺。看着忙碌而充满生气的人群，看着远处沉入地平线的最后一抹余晖，他轻轻舒了口气，一种沉重的负担似乎暂时卸下了。
“总算……暂时安全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似乎与往常无异的双手，又想起刚才那莫名其妙引动的白光和熊黑诡异而迅速的死亡，心中第一次，对自身和这个世界的常理，产生了一丝微妙的、难以言说的怀疑。
“也许……下次备课，真得再多研究研究《孟子》和《春秋》这类微言大义的经典了？”
他暗自思忖，依旧是从教学角度出发，浑然不觉自己正触及此方天地最本源的力量法则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