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点了点头，跟着文先生走到了别墅角落的阴影里。
这里没人也没灯光，只有改装车引擎冷却时发出的轻微滴答声。
文先生没有绕圈子。
“将军的反对，你是不是觉得有点不近人情？”文先生开口，声音里带着点疲惫。
江尘没有回答。
“长城基地市需要你，这只是原因之一。”文先生继续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将军不想让你卷进这滩浑水里。”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
“安全理事会内部，意见并不统一。对于昆仑，对于基地的未来，至少有三种声音。”
“第一种，是以将军为首的固守派。他们认为，在彻底清除东大陆的威胁前，任何对外扩张都是冒险，是在拿几十万人的性命做赌注。”
“还有一种是扩张派。他们把昆仑看作一座没开发的宝库，主张主动出击，抢夺资源来壮大基地市。你的远征报告，正好给了他们做梦都想要的借口，这也是将军最后不得不点头的原因之一。你被他们当枪使了。”
“而最后一种……就是我们。”文先生自嘲的笑了笑，“我们是接触派。我们认为，在未知的西部，可能存在着和我们想法一样的古老守护者。寻找盟友，比制造敌人更重要。”
文先生的视线越过江尘的肩膀，望向远处漆黑的城墙。
“天神基因在西大陆的动作很大，关注那里的不只是我们。将军是想让你离这些看不见的战场远一点。但他没想到，你的决心这么大。这份远征计划，让你师出有名，也让那些想阻止你的人，找不到任何理由。”
文先生把目光收了回来，重新看着江尘的脸。
“既然你已经下场了，那有些东西，你就必须拿着。”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递了过来。
那是一部黑色的军用卫星电话，很有分量。外壳是粗糙的防滑材质，没多余的按键，看起来坚固又冰冷。
江尘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落在那部电话上。
“这是什么？”江尘终于开口。
“一个联络方式。”文先生说，“一个跟我们早就安插在西部的观察员的单线联络方式。”
“观察员？”
“对。他的档案，连我都没资格查。我只知道他的代号，和他存在的目的——观察，以及在最关键的时候，成为一枚可以改变局势的棋子。他是上一代理事会主席留下的后手，效忠于一个更长远的目标，而不是某个派系。”
文先生的语气变得非常严肃。
“江尘，我必须警告你。我不知道他是谁，不清楚他的立场，更不明白他的目的。他可能是你最强的盟友，也可能会在背后害你。”
“用不用它，风险都非常高。这个选择权，我交给你。这是我们接触派，对你压下的全部赌注。”
江尘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他伸出手，接过了那部冰冷的卫星电话。
他的动作很稳，没有一点犹豫。
文先生看着他，眼神复杂，最后化为一声轻微的叹息。
“保重。”
他说完这两个字，便转身离开了，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江尘握着电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他能感觉到电话沉甸甸的，也感觉到了它连接的那条未知的线。昆仑之行，从寻找秦夜的阴谋，变成了卷入多方势力的漩涡。不过，棋盘越大，能走的路才越多。
他将电话贴身收好，转身走回了灯火通明的车队旁。
……
黎明。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长城基地市沉重的钢铁巨门，发出低沉的轰鸣，缓缓打开一道缝隙。
三辆经过极限魔改的雷盾越野指挥车，依次驶出。
它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很快就消失在了广阔的荒野中。
高耸的城墙上，陈老将军独自一人站在那，沉默的看着车队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一句话也没说。
车队最前方的一号车里。
林风坐在副驾驶，兴奋的擦拭着刚到手的军用望远镜，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到了风沙城要怎么补给。
何工坐在后排，紧盯着面前屏幕上的车辆参数，嘴里念着“油压正常”、“扭矩平稳”，他的孙女何晓晓，则好奇的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废墟。
苏清影坐在另一侧，正把一份纸质地图和电子地图做着最后的比对，她的神情很专注。
驾驶位上，江尘握着方向盘，目光平静的看着前方。
那条路坑坑洼洼，延伸向一片苍茫的未知。
他的左手边，那部黑色的军用卫星电话静静地躺着。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的荒野，投向了更遥远的地方。
第一个路标，千里之外。
风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