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颤抖的呼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很快就消失了。
平台深处，那个穿着破甲的身影转了过来。他周围飘着冰雾，但挡不住那张江尘永远忘不了的脸。五官线条分明，鼻梁高挺，只是那双眼睛，曾经充满斗志，现在却一片空洞。
李昂。枪皇李昂。前世的战友，也是他最得力的帮手。在那场惨烈的突围战里，李昂为了给江尘创造机会，自己转身挡住了尸潮，力竭战死。
李昂本该死在五百年前的战场上，连尸骨都找不到。可现在，他却站在这里，站在敌人那边，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他手里的黑枪是裂魂，江尘很熟悉。枪身上的痕迹，有好几道还是当年为他挡刀时留下的。
“李昂，是我，江尘！”江尘心里又急又乱，他上前一步，声音都有些变调，“你看看我，还记得吗？北邙山我们一起杀出来的！你说过要陪我重建秩序的！”
李昂毫无反应。他空洞的眼神没有变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李昂微微歪头，好像在确定目标位置，然后就动了。
他没有吼叫，身上也没有战意，只有冰冷的杀气。
裂魂枪嗡的一声响，枪尖划出一道黑光，直接刺向江尘的喉咙。这一枪速度极快，角度刁钻，正是李昂拿手的杀招，破军。
这一枪没有半点留情，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江尘瞳孔一缩，本能的一侧身，用断剑拂尘的剑柄去挡。铛的一声，巨大的力量从剑柄上传来，震得江尘手臂发麻，刚平复下去的气血又翻了上来。
他挡住了，可心里更乱了。李昂……真的要杀他。
“李昂，醒醒！”江尘一边躲着密集的枪影，一边大喊，“是母亲控制了你！是病毒，挣脱它！”
江尘的剑其实能更快更狠。凭他现在的本事，就算拿着断剑，状态不好，全力出手也能压制住眼前的李昂。
但他下不了手。他的剑招总是发到一半就收了回来。面对这张脸，这杆枪，这些熟悉的招式，他根本没办法下狠手。
江尘熟悉李昂的每一个战斗习惯，也清楚他枪法的后招变化。反过来，李昂也同样熟悉他。
两人打得十分奇怪。李昂每一枪都像是算准了江尘的闪躲路线，刚好卡在他最难受的点上。裂魂枪就这么缠着江尘，逼得他一步步后退，非常狼狈。
江尘的反击却因为心里犹豫，怕伤到李昂，显得软弱无力，全是破绽。他的剑斩不开这份过去的情分。
嗤啦一声，江尘一时没注意，肩头的衣服被黑枪尖划破，溅起一道血花。一股寒气钻进伤口，周围立刻结了一层薄冰。
江尘哼了一声，动作慢了半拍。
就是这个空档，李昂空洞的眼神抓住了机会。裂魂枪发出一声尖啸，枪身亮起光芒，所有力量都集中在枪尖，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刺向江尘的心脏。
这一枪，躲不开了。
“尘哥！”林风急得眼都红了，想冲上去，但被萧云帆死死按住。萧云帆脸色很不好看，他看得出来，这一枪锁死了江尘所有退路，外人要是插手，只会让情况更糟。
江尘看着枪尖在眼前飞快放大，看着李昂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他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空了。
五百年的挣扎，重生的努力，守护一切的誓言……难道就要死在自己信任的兄弟枪下？
他几乎想放弃了。
但就在枪尖快要碰到他胸口的时候——事情又变了。
李昂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突然流出两行血泪，划过他冰冷的脸。
李昂死死盯着江尘，嘴唇微微颤抖，发不出声音。但一个微弱的念头，带着痛苦的哀求，传进了江尘的脑子里：
“…杀…我…”
枪尖停在了离江尘心口不到一寸的地方。虽然杀气还在，但李昂握枪的手臂却在微微发抖，好像身体里有两个人在打架。
江尘僵在原地，全身冰冷。他看着眼前的枪尖，看着李昂流着血泪的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最好的朋友最后的请求，不是让他救自己。而是……让他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