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雅那晚空灵的琴声和冰冷精准的“环境调控”测试,像一道无形的边界,将林轩与这座别墅的“日常”区隔开来。他意识到,自已不仅身体被监控训练,连情绪和感知也成了被分析和调控的对象。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他更加迫切地想要寻找突破口。
连续高强度的训练和诡谲的人际周旋,让林轩精神疲惫。这日午后,凌霜难得地提前结束了堪称酷刑的极限反应训练,丢下一句“下午自行恢复,别离开主建筑范围”,便如精密机械般准时离去。榨取般的疲惫感深入骨髓,林轩渴望一点能喘息的自由空气。他想起苏婉清规定的“自由活动”范围似乎包括别墅后方那个被玻璃穹顶笼罩的恒温花园,他从未去过。
拖着酸痛的身体,林轩穿过一条安静的走廊,推开一扇沉重的雕花木门,湿热芬芳的空气扑面而来。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室内热带花园,玻璃穹顶过滤下明媚柔和的阳光,各种奇花异草郁郁葱葱,高大的棕榈树伸展着宽阔的叶片,小桥流水潺潺,雾气系统营造出朦胧的氛围。温度适宜,湿度恰到好处,与别墅内部恒温恒湿的“无菌”感截然不同,充满了蓬勃的生命气息。
林轩沿着蜿蜒的碎石小径缓缓行走,感受着草木的生机和湿润的空气浸润肺腑,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花园深处,有一片专门种植珍稀兰花的区域,异香扑鼻。
就在他驻足欣赏一株花瓣如琉璃般剔透的蝴蝶兰时,旁边一丛茂密的龟背竹后,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衣物摩擦枝叶的窸窣声,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痛楚的轻哼。
林轩警觉地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有些狼狈地从地上撑起身。那是一位穿着园艺工作服的女子,但即便是宽松的卡其布工装裤和防水围裙,也难掩其窈窕的身段。她似乎是被脚下的工具绊了一下,跌坐在湿润的泥地上,正在试图站起来,脚踝处显然吃痛,秀气的眉尖微微蹙起。
“需要帮忙吗?”林轩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出声询问。
那女子闻声抬起头,林轩顿时觉得眼前仿佛亮了一下。她看起来二十出头年纪,一张标准的瓜子脸,肤白赛雪,吹弹可破,因刚才的疼痛和些许窘迫而泛起淡淡的红晕,如同白玉染霞。一双杏眼大而明亮,瞳仁是清澈的琥珀色,此刻因受惊而微微睁大,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纯真又娇怯的风情,真真是媚眼如丝。鼻梁小巧挺直,唇形饱满如花瓣,唇色是天然的樱粉,未施口红,却水润欲滴。她戴着一顶宽檐的草编遮阳帽(Eugenia Kim),几缕乌黑润泽的秀发从帽檐下垂落,贴在汗湿的颊边,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弱感。
“啊……没,没事的,谢谢您。”女子慌忙摆手,声音软糯,带着一丝吴侬软语的腔调,听起来格外悦耳。她试图自已站起来,但脚踝处的刺痛让她再次轻哼一声,身体晃了晃。
林轩不再多问,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触手之处,隔着一层棉质工装,仍能感觉到她手臂的纤细和微微的颤抖。她的身体很轻,带着一股混合了泥土青草和淡淡少女体香的清新气息,与花园里的芬芳融为一体。
“扭到了?能走吗?”林轩扶稳她,保持适当的距离,语气平和。
女子借着他的力道站稳,脸颊更红了些,像熟透的水蜜桃,慌忙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好像……有点扭到了,不碍事的,我休息一下就好。真是麻烦您了,林先生。”她竟然认得林轩。
“你认识我?”林轩有些意外。这女孩看起来像是园丁,气质纯净柔弱,与别墅里那些或冷艳、或强势、或神秘的女性截然不同。
“嗯,”女孩小声应道,依旧不敢抬头看他,“我是负责照看这个花园的紫灵。安雅姐姐……偶尔会提起您。”她提到安雅时,语气自然亲切,似乎关系不错。
原来是她。林轩想起安雅确实提过有个叫紫灵的女孩很会照料花草。
“我扶你到那边椅子上坐一下吧。”林轩指了指不远处一棵凤凰木下的白色铁艺长椅。
“谢谢您……”紫灵的声音细若蚊蚋,任由林轩搀扶着,单脚跳着,一步步挪向长椅。她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倚靠在林轩手臂上,隔着衣物,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温热的体温。她身上那股清新的、带着植物汁液气息的体香,不断钻入林轩的鼻尖,与周围的花香交织,竟有种奇异的宁神效果。
在长椅坐下后,紫灵才松了口气,轻轻脱下沾了泥点的工装鞋和袜子,露出一只白皙纤秀的玉足。她的脚形极美,脚背光滑,脚踝纤细,足弓优雅,五个脚趾如珍珠般圆润饱满,涂着淡淡的透明指甲油。只是此刻右脚踝处微微有些红肿。
“好像真的扭到了……”紫灵看着自已的脚踝,秀眉微蹙,眼中泛起一丝水光,更显楚楚可怜。
“我看看。”林轩在她面前蹲下身,小心地托起她的脚踝检查。他的手指触碰到她微热细腻的皮肤,紫灵的身体几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脚趾下意识地蜷缩起来,脸颊绯红,却没有缩回脚。
“没有伤到骨头,应该是轻微扭伤。需要冷敷一下。”林轩判断道,他在训练中没少处理这种小伤。
“嗯……”紫灵声如蚊讷,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眼神飘忽,不敢与林轩对视,长而密的睫毛快速眨动着,透出少女的羞涩与慌乱。
林轩去旁边的景观水池边,用干净的树叶舀了些凉水,又撕下自已衬衫内衬干净的一角,浸湿后做成简易冷敷包,小心地敷在紫灵红肿的脚踝上。
冰凉的触感让紫灵轻轻吸了口气,随即低声道:“谢谢您……林先生。您人真好。”
“举手之劳。”林轩在她身边坐下,保持着礼貌的距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周围花香馥郁,流水潺潺,气氛一时有些静谧和微妙。
“这花园很漂亮,都是你一个人在打理?”林轩找话题打破沉默。
“大部分是。”紫灵点点头,提到花草,她的眼神亮了起来,少了几分羞涩,多了几分专注和热爱,“苏医生喜欢这些植物,说它们有生命力,能让人心境平和。我从小就喜欢侍弄花草,觉得它们很安静,不会骗人。”她说着,伸手轻轻抚摸旁边一株兰草娇嫩的花瓣,动作轻柔充满爱惜。
她的话简单纯粹,却莫名触动了林轩。在这充满算计和伪装的地方,这片花园和这个单纯的女孩,仿佛是一处世外桃源。
“是啊,比起和人打交道,和植物相处确实简单多了。”林轩有感而发。
紫灵抬眼看了他一下,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同情和理解,但很快又低下头,轻声道:“安雅姐姐说……您在这里,很辛苦。”她顿了顿,声音更小了,“其实……这个花园,有时候也是我的‘避难所’。心情不好的时候,来这里看看花,闻闻香味,就好多了。”
她的坦诚和柔弱,让林轩心生一丝怜惜,也放松了警惕。或许,这个女孩是这里唯一一个心思简单,没有太多复杂目的的人。
“你的脚,好些了吗?”林轩问。
“嗯,好多了,没那么疼了。”紫灵试着动了动脚踝,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感激的笑容,宛如春花绽放,纯净动人,“林先生,您要是觉得闷,以后可以常来花园走走。这里……很少有人来,很安静的。我知道好多花开得好的角落,还有几棵果树,结的果子很甜。”她发出邀请,眼神清澈,不掺杂质。
这个邀请,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真诚和诱人。林轩几乎要立刻答应。
然而,就在他点头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远处一丛茂密的芭蕉叶后,有极其细微的反光一闪而逝,像是……镜片?或者是监控探头?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这看似偶然的偶遇,这恰到好处的扭伤,这纯真无邪的邀请……真的是巧合吗?在这座监控无处不在的别墅里,苏婉清会允许一个“单纯”的园丁,轻易接近他这个重要的“样本”吗?紫灵的出现,是安雅无意的提及,还是……另一种更隐蔽的安排?
林轩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脸颊绯红的女孩。她看起来是那么真实无害,那羞涩、那疼痛、那对花草的热爱,都不似作伪。但越是完美,越让人心生疑虑。
“谢谢你的好意。”林轩的语气恢复了适当的距离,“有机会我会来的。你的脚需要休息,我扶你回工作间吧?”
紫灵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依旧软软地道谢:“谢谢林先生,不用麻烦您了,我休息一下自已能慢慢走回去的。您……您要是忙,就先回去吧。”
林轩没有坚持,他需要时间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偶遇”。他站起身:“那你小心点,记得继续冷敷。”
“嗯,我会的。”紫灵乖巧点头。
林轩转身离开花园,步伐平稳,心中却波澜再起。紫灵,这个看似最无害、最易碎的“瓷娃娃”,她的出现,是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一枚意外的闲子,还是……一枚包裹着糖衣,更为致命的暗棋?
回到房间,林轩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玻璃穹顶下那片生机盎然的花园,目光深邃。苏婉清的冰冷掌控,凌霜的极限锤炼,柳烟的心理疏导,白薇的古籍暗示,蓝雅的环境调控,安雅的温柔照料,现在又加上一个纯真园丁紫灵的意外出现……围绕在他身边的女性,各具特色,各怀目的,仿佛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从身体到精神,从内到外,将他牢牢笼罩。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张网的缝隙中,保持清醒,分辨真假,找到那条或许存在的生路。紫灵这枚棋子,是突破口,还是新陷阱?他需要更耐心的观察。这座别墅的秘密,似乎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