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深处的空气变得厚重，脚步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萧逸走在最前，草茎在嘴角轻轻晃着，眼睛盯着前方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符文。那些符号比之前看到的更加密集，排列也更有规律，像是被人刻意刻下的一段话。
“这些不是装饰。”灵悦凑近一面墙，手指悬在符文上方没敢碰，“它们有顺序，像在讲什么事。”
“讲故事？”萧逸扭头看她，“你确定这不是谁闲得无聊刻的‘到此一游’？”
“要真是那样，我请你吃三天烤鱼。”灵悦翻了个白眼，“你看这一组，三个弧线连着一个点，再往下是交叉的折线，我在古籍残页里见过类似的结构，那是表示‘开始’的意思。”
霜月站在另一侧，剑没有出鞘，但手一直搭在剑柄上。“你们慢慢看，我盯着后面。这地方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只有我们。”
萧逸点点头，把手掌贴在墙上。体内的那股感应缓缓流动，顺着指尖传入石壁。符文微微发烫，像是被唤醒了一样。
“有反应。”他说，“这次不是机关，是信息。我能感觉到……一段画面。”
“别一个人看。”灵悦拉了把他的袖子，“说出来，我们一起听。”
萧逸闭上眼，一边感受一边开口：“一开始是一片黑，然后有光从地下冒出来，九道金色的光柱升天，每一道光里都盘着一条龙。它们围着一口棺材转，不像是抬，倒像是……护着。”
“护着？”灵悦皱眉，“可我们看到的是九龙抬棺，不是九龙护棺。”
“也许本来就是护。”霜月忽然说，“后来才变成抬。”
三人沉默了一瞬。
萧逸继续感应：“棺材是关着的，上面有锁链缠绕，锁链尽头连着一座山。有人站在山顶，手里拿着一块玉牌，往地上一按，整座山就塌了。龙开始吼，光柱变红，棺材慢慢浮起来，被它们托着走。”
“所以……”灵悦低声说，“原本是为了封印，结果被人破坏了？”
“听起来像。”萧逸睁开眼，“而且那个拿玉牌的人，穿的衣服和我们现在踩的地砖花纹一样。”
他指了指脚下。地砖边缘确实有细小的纹路，和他说的服饰图案相似。
“你是说，这里曾经是那个破坏封印的人的地盘？”灵悦声音提高了半分。
“或者，是他建的。”萧逸摸了摸下巴，“这些符文，可能就是在记录这件事。”
“那就是线索。”灵悦眼睛亮了，“不是随便乱画的警告，而是历史。只要我们能把这段‘故事’全读出来，说不定就能知道九龙抬棺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能找到阻止它的办法。”
“前提是能读懂。”霜月提醒，“现在才看到开头。”
“开头最重要。”灵悦已经掏出笔记本开始画，“开头告诉我们动机——有人故意破开封印。接下来应该会讲后果，或者……封印的方法。”
萧逸又把手放回去，继续感受。这一次，符文的波动更明显了，像是回应他的靠近。一段新的画面浮现。
“龙走了以后，地面裂开，冒出黑色的雾。人开始倒下，一群穿着灰袍的家伙冲出来，把尸体拖进洞里。他们脸上戴着面具，动作很整齐，像训练过的。”
“灰袍人？”灵悦停下笔，“我们在镇外见过那种队伍，就是抬棺的那批。”
“对。”萧逸点头，“但他们那时候没戴面具。而且……刚才那段画面里，他们的领头人手里拿着一根杖，顶端是龙头形状，和我们之前捡到的金属碎片上的纹饰一样。”
灵悦立刻翻背包，把那块碎片拿出来比对。果然，龙头的眼睛位置有个小孔，像是用来镶嵌东西的。
“这玩意儿以前可能是法器。”她说，“不是普通零件。”
“也就是说，抬棺队伍是有组织的，而且早有准备。”霜月眯起眼，“他们不是临时凑出来的怪物，是某个计划的一部分。”
“那这个计划是谁定的？”萧逸看着墙，“符文还没讲到那儿，但我觉得快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集中精神。符文的热度升高，一段更清晰的画面跳了出来。
“这次是个女人。”萧逸语气变了，“她跪在棺材前面，双手举着一把剑，剑尖朝下。她哭了，然后把剑插进胸口，血流进棺材缝里。接着……整个画面闪了一下，九龙的身影模糊了，好像力量弱了。”
“她在献祭？”灵悦瞪大眼，“用自己的命去削弱棺材里的东西？”
“有可能。”萧逸皱眉，“但她不是最后一个。后面还有好几个人轮流上来，有的割手腕，有的折断骨头，血渗进地里。最后那层封印好像是用命堆出来的。”
“所以真正的封印方法是……牺牲？”霜月声音低沉。
“至少那时候是。”萧逸收回手，符文恢复暗淡，“但现在没人这么干了。灰袍人反而在挖棺材，想把它弄出来。”
“因为他们找到了别的办法。”灵悦突然说，“你看这些符文之间的连接方式，每隔九个就有一个圆圈包住，像是标记重点。而所有带圆圈的符文，都在描述一种光——九龙环绕的光芒。”
她指着墙上一处图案：“这里写着‘光落之处，万邪退散’，这里又说‘九芒聚心，可锁天地’。这不是随便夸的，是在强调这种光的重要性。”
“你是说，这种光才是关键？”萧逸问。
“不只是关键。”灵悦眼神发亮，“我觉得它是钥匙。之前破解屏障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一股类似的能量？”
萧逸一愣，回想起来。“确实……有点像。那种共振感，就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呼应。”
“那就对了。”灵悦拍手，“这些符文不是单纯讲故事，是在教人怎么重新启动封印。第一步是理解过去发生了什么，第二步是找到那种光，第三步……应该是让人学会怎么用自己的方式去完成它。”
“说得轻巧。”霜月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怎么产生那种光吗？”
“不知道。”灵悦老实摇头，“但我相信，既然符文愿意让我们看到这些，说明条件已经凑齐了。缺的只是最后一步的理解。”
“那就继续看。”萧逸重新把手贴上去，“反正也没别的事做。”
符文再次亮起，节奏稳定。这一次，画面出现了变化。
不再是单一场景，而是多个片段快速切换：一座倒塌的庙宇、一只断裂的玉镯、一本烧了一半的书、还有一面镜子映出陌生人的脸。
“这些是什么？”灵悦凑近，“怎么突然乱了？”
“不是乱。”萧逸盯着镜子那幅画面，“这些是提示。每一个都和前面的故事有关联。庙宇是封印之地，玉镯可能是祭品，书是记载方法的载体……至于镜子……”
他顿了顿。
“镜子里的人，我看不清脸，但他手上也有同样的草茎。”
灵悦猛地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没开玩笑。”萧逸声音低了下去，“那个人站的位置，和我现在一模一样。他也在研究这些符文，也在用感应找答案。而且……他腰间的剑，样式和我的那把几乎相同。”
“你是说……”灵悦咽了口唾沫，“以前有人来过，做过同样的事？”
“不止一次。”萧逸看着墙面，“这些人，可能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来的。而他们留下的痕迹，被刻成了符文，变成了后来者的路标。”
“那你现在算什么？”霜月问。
“大概是下一个走这条路的人。”萧逸笑了笑，草茎在嘴里歪了歪，“只不过这次，我想走得更远一点。”
灵悦低头看着笔记本，把刚才记下的内容快速整理了一遍。她忽然停住笔。
“你们看这里。”她指着墙上一组被忽略的小符号，“这个结构，我在地图卷轴背面见过。当时以为是污渍，现在看，根本是故意盖住的真内容。”
“地图上有隐藏信息？”萧逸立刻想起穿越屏障时卷轴泛起的微光。
“对。”灵悦点头，“而且这些符号的意思是——‘当九光重现，门将自开’。”
“门？”霜月看向通道深处，“你是说，我们还能往前走？”
“不是能不能。”萧逸盯着前方黑暗，“是必须走。这些符文不会无缘无故让我们看到这么多。它们在等一个人，能把故事拼完的人。”
“那你就是了。”灵悦合上本子，拍了拍他肩膀，“毕竟，你嘴里还叼着人家同款草茎呢。”
萧逸咧嘴一笑，正要说话，忽然察觉到掌下的符文剧烈震动了一下。
他抬头，发现整面墙的符号同时亮起，蓝光顺着纹路蔓延，像水流一样向通道深处延伸。
“它在指路。”霜月握紧剑柄。
“不是指路。”灵悦盯着地面，“是在激活。这些符文本来就是活的，我们现在做的每一步，都在让它们苏醒。”
萧逸松开手，后退半步。蓝光并未熄灭，反而越发明亮。远处传来轻微的机械声，像是石门滑动的声音。
“看来不用我们找了。”他咬着草茎，迈出一步，“路自己出来了。”
三人跟上，脚步落在渐亮的光路上。墙壁两侧的符文不断闪烁，重复播放着那段关于九龙、棺材与牺牲的画面。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光路尽头时，灵悦忽然停下。
“等等。”她盯着前方拐角处的一块石板，“那上面写的什么？”
萧逸顺她目光看去。石板中央刻着一句话：
“识光者生，误触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