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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韫色深缠 > 第169章 奠基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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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口之后,并非预想中的另一个开阔空间,而是一条向下倾斜、人工开凿痕迹更加明显的石质阶梯。阶梯狭窄、陡峭,两侧是粗糙的岩壁,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岁月的苔藓与湿气。空气在这里变得更加凝滞、冰冷,带着一种仿佛能渗透灵魂的古老与沉寂。那股刚刚爆发出骇人威压的磅礴意志,此刻如同退潮般收敛了回去,但残留的余韵依旧如同实质般压迫着苏韫莬的神经,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腿上的伤口因为攀爬阶梯而不断传来撕裂般的痛楚,鲜血早已浸透了临时包扎的布条,顺着裤腿滴落在冰冷的石阶上,留下断续的暗红色印记。但他不敢停下,身后的调车场内虽然暂时安静,但谁也不知道那些追兵是否会醒来,或者是否有第二批人赶到。

阶梯仿佛没有尽头,向下延伸,通往地心。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脚步声和血滴落的微弱声响,在这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不知向下走了多久,阶梯终于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却明显经过人工修葺的巨大地下岩洞。岩洞的穹顶很高,隐没在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钟乳石,如同倒悬的星辰。岩洞中央,有一潭深邃幽暗的地下湖,湖水漆黑如墨,平静无波,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湖泊岸边,一座由某种不知名的苍白玉石搭建而成的、风格古朴简约的圆形石屋。石屋没有窗户,只有一扇虚掩着的、同样由玉石雕琢而成的门。那股磅礴而古老的意志源头,正是从这石屋之中散发出来。

凌曜的绿色箭头,最终指向了这扇门。

就是这里了。“普罗米修斯”的早期奠基人,可能就在这里面。

苏韫莬站在石屋前,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紧张,期待,还有一丝面对未知存在的本能恐惧。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将意识“护甲”调整到最稳定的状态,然后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玉门。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昏暗或神秘。柔和而均匀的白色光芒从屋顶和墙壁自身散发出来,照亮了整个空间。石屋内部同样简洁到了极致,只有一张玉质的床榻,一个蒲团,以及一个背对着他、盘膝坐在蒲团上的身影。

那身影穿着早已褪色、却依旧整洁的灰色布衣,头发如同银白的霜雪,披散在瘦削的肩头。仅仅是这样一个背影,就给人一种仿佛与这石屋、与这地下湖泊、与这整片岩洞融为一体的古老与和谐感。

似乎是听到了推门声,那身影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了过来。

苏韫莬终于看到了他的面容。

那是一张布满了深深沟壑、仿佛承载了无数岁月风霜的脸。皮肤如同干燥的树皮,紧贴着骨骼。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却不像灰袍看守者那般清澈深邃,也不像普通老人那般浑浊。那是一双……燃烧着平静火焰的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星辰生灭,有文明的兴衰流转,有一种看透了时间长河的、近乎神性的淡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看起来比灰袍看守者更加苍老,也更加……接近某种本质。

“你来了,‘火种’。”

老人开口了,声音并不沙哑,反而异常平和、清晰,仿佛直接响在苏韫莬的心底,带着一种抚平一切躁动的奇异力量。他没有询问,没有惊讶,仿佛苏韫莬的到来,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或者说,在命运的轨迹之中。

苏韫莬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面对秦铮,他可以反抗;面对凌曜,他可以依赖;面对其他“容器”,他可以尝试周旋。但面对这个仿佛与“普罗米修斯”起源本身一样古老的老人,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与……敬畏。

“我……是苏韫莬。”他最终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直接的自我介绍,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

老人那燃烧着平静火焰的眼眸注视着他,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他灵魂深处那枚跳动的“火种”与刚刚稳固的“中轴”。

“我知道。”老人微微颔首,他的目光扫过苏韫莬腿上的伤口,扫过他苍白疲惫却眼神坚定的脸,“你走过了一段艰难的路。比我们当年预想的……要曲折得多。”

“我们?”苏韫莬捕捉到了这个词。

“是的,‘我们’。”老人的目光似乎飘向了遥远的过去,那瞳孔深处的星辰流转加速了几分,“‘普罗米修斯’……并非一人之功。那是一群……痴心妄想的疯子,在窥见了一丝宇宙真相的皮毛后,试图扮演造物主的……愚蠢尝试。”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自豪,没有悔恨,只有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冷静,以及那深藏其中的、巨大的疲惫。

“您就是奠基人之一?”苏韫莬追问,心跳再次加速。

“可以这么说。”老人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苏韫莬身上,“我叫李慕渊。曾经是‘门扉理论’的主要构建者之一,也是……最初提出‘火种’捕获与‘容器’适配计划的……倡议者。”

李慕渊!

他亲口承认了!他就是那个最初提出将“火种”与“容器”关联起来的元凶之一!

苏韫莬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一股混杂着愤怒、委屈和无数疑问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强忍着质冲动,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把我们……把我,还有那些孩子,变成你们实验品?!”

李慕渊静静地看着他,那平静燃烧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某种更深沉的歉疚?

“为了进化,为了超越,为了触摸那扇我们以为存在的‘门扉’。”李慕渊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分量,“我们发现了‘源初之湖’那样的‘现实露头’,发现了像你这样的‘自然扰动体’。我们认为,通过引导和塑造这种力量,可以加速人类种群的‘跃迁’。‘容器’计划,是为了稳定和观察这种力量,寻找可控的进化路径。”

他顿了顿,看向苏韫莬的目光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但我们错了,大错特错。”

“我们低估了‘火种’本身蕴含的‘意志’潜质,低估了情感连接的复杂性与不可控性,更低估了……人性在力量面前的扭曲与贪婪。计划很快偏离了初衷,变成了权力的角逐,变成了情感的牢笼,变成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所以你们放弃了?把烂摊子留了下来?”苏韫莬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带着讽刺。

“放弃?”李慕渊缓缓摇头,那平静的火焰在他眼中微微跳动,“不,是逃离。当我意识到我们打开的潘多拉魔盒远非我们所能掌控时,我选择了离开,选择了自我放逐,在这里看守着最初的‘错误’,并等待着……一个变数。”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苏韫莬身上,那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一个像你这样的,不仅承载着‘火种’,更开始试图理解它、驾驭它,甚至开始反过来影响那些‘容器’的……变数。”

苏韫莬浑身一震!李慕渊知道!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挣扎与尝试!

“您……您一直在观察我?”

“观察?”李慕渊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其微弱的、近乎虚无的弧度,“不,孩子。我并非观察。我只是……在这里,感受着那因我们而起的命运之网的震动。你的每一次挣扎,每一次选择,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这里激起回响。”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轻轻指向苏韫莬的心脏位置:“你来找我,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终结这一切的方法?”

苏韫莬死死盯着他,用力点头:“是!告诉我,怎样才能结束这一切?怎样才能让我和那些‘容器’……获得自由?”

李慕渊沉默了。他燃烧般的眼眸凝视着苏韫莬,岩洞内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凝固。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

“方法……并非没有。”

“但那条路,或许比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更加艰难,更加……残酷。”

“你,确定要听吗?”

奠基之人,终于开口。

而他所揭示的通往“自由”的道路,似乎并非救赎,而是另一场……

更加深沉的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