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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精致的牢笼与沉默的回响

秦铮的命令如同最精密的齿轮,一旦下达,便迅速咬合转动。

第二天,苏韫莬的“课程表”便以极其高效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不是纸质的,而是直接同步到了他那块智能手表的日程提醒里,并强制弹窗,无法忽略。

【上午 9:30 - 11:30:古典音乐鉴赏(线上)】

【下午 2:00 - 4:00:西方艺术史(线上)】

【晚上 7:00 - 8:30:礼仪与形体(线下,教师上门)】

日程排得不算满,却充满了秦铮式的风格——系统化,精英化,且完全不容置疑。

九点半整,客厅那台巨大的高清显示屏自动亮起,一位气质优雅、声音柔和的女教师出现在屏幕另一端,开始娓娓讲述巴赫的赋格艺术。音画质清晰得如同真人面对面。

苏韫莬被要求端坐在指定的沙发上“听课”。他像个被摆好位置的木偶,目光空洞地看着屏幕,耳朵里充斥着严谨而优美的乐理分析,大脑却一片空白。那些复杂的音符和结构,无法在他死寂的心湖里激起任何涟漪。

教师偶尔会提问,通过麦克风传来:“苏先生,您对刚才那段旋律的对位手法有什么感受吗?”

苏韫莬只是沉默,或者垂下眼睫。

屏幕那头的教师似乎得到了某种指示,并不强求,只是继续流畅地讲下去。

下午的艺术史课程同样如此。精美的画作幻灯片一张张闪过,从文艺复兴到印象派,讲师学识渊博,引经据典。苏韫莬看着那些人类艺术的瑰宝,却只觉得自己像博物馆里一件被强制参观的展品,与那些自由奔放的艺术灵魂隔着可悲的厚壁。

他偶尔会走神,目光飘向窗外,或者无意识地摩挲口袋里那个冰冷的粘土小人。智能手表会轻微震动一下,屏幕上弹出提示:【请集中注意力】。

无处不在的监控。

晚上的礼仪课教师是一位年纪稍长、举止一丝不苟的女士,姓莫。她亲自上门,带着一种老派贵族的矜持和严格。

她并不关心苏韫莬的意愿,只是机械地指导他站姿、坐姿、用餐仪态、甚至是如何优雅地递接物品。

“背部挺直,苏先生。”

“手腕的角度不对,请再轻柔一些。”

“与人交谈时,目光应保持适当的接触,不要躲闪。”

苏韫莬像个提线木偶,被她摆弄着,做出各种僵硬而可笑的姿势。他感觉自己在被重新塑造,从内到外,被打磨成一件符合秦铮审美和需求的、精致的摆设。

莫老师对他的笨拙和麻木似乎有些不悦,但依旧保持着职业性的耐心。课程结束时,她微微颔首:“秦先生对您期望很高,苏先生。请务必勤加练习。”

期望?苏韫莬只觉得这个词无比讽刺。

每一天,都在这种按部就班的“学习”中度过。周管家会准时送来适合课程氛围的茶点,温度永远恰到好处。公寓里的香薰也被更换,换成了据说能“凝神静气”的檀香。

一切都被安排得妥帖周到,无可指摘。

秦铮晚上回来,会偶尔问起课程进展。苏韫莬总是以沉默回应。秦铮也并不深究,似乎只要他人在那里,按照日程表执行,便已足够。

其他几人的“小动作”似乎真的停止了。群里安静下来,没有再收到奇怪的礼物或道歉。那把“秘密基地”的钥匙,苏韫莬最终把它放回了花盆底下,他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去探索那个可能的“出口”。

裂痕似乎被秦铮用这种强制性的“充实”暂时封堵了。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这天艺术史课程结束时,讲师在关闭连线前,似乎无意间说了一句:“艺术的伟大,在于它总能跨越时空,表达人类最真挚的情感。希望今天的课程能为您带来一些……不同的视角。”

“不同的视角”?这句结束语听起来有些突兀,不像她之前严谨的风格。

苏韫莬并未深思。

晚上,他照例被要求进行礼仪练习。莫老师让他重复练习如何为“客人”斟酒。在他又一次因为走神而差点碰倒酒杯时,莫老师那总是刻板的脸上,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不耐,但她出口纠正的语气却依旧平稳:“手腕要稳,苏先生。想象您手中托着的不是酒杯,而是……一只易受惊的雀鸟。”

易受惊的雀鸟。

这个比喻让苏韫莬的心莫名地刺了一下。

课程结束后,莫老师离开前,目光似乎在他脸上多停留了一秒,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消失在关门声中。

就连周管家,在次日收拾客厅时,看着那本被苏韫莬无意识翻开的园艺书(停留在向日葵那一页),摆放茶具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状似无意地轻声说:“向日葵总是向着光生长的。再厚的云层,也挡不住。”

说完,她便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低头做事。

苏韫莬怔怔地看着那页灿烂的向日葵图片,又看向周管家沉默的背影。

古典乐讲师突兀的结束语,礼仪老师奇怪的比喻,周管家意有所指的话语……

这些细微的、几乎可以被忽略的异常,像针尖一样,一次次轻轻刺破那被强行维持的平静假象。

他们……是在用这种方式,向他传递着什么吗?

在秦铮绝对控制的体系下,这些看似被他安排来“塑造”苏韫莬的人,似乎也并不全然是冰冷的工具。她们是否也看到了他的痛苦?是否也在用这种极其隐晦的方式,表达着一丝无声的同情甚至……鼓励?

这个想法让苏韫莬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他再一次看向手腕上的表,屏幕上的心率数字正在攀升。

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恐惧。

还有一种细微的、久违的、名为“希望”的东西,在冰冷的监测数据下,如同顽强的幼芽,颤抖着,试图破土而出。

秦铮试图用精致的课程和绝对的监控打造一个更完美的牢笼。

但他或许低估了人性中固有的、对自由的向往,以及那种即使微弱,也能在缝隙间悄然传递的……温暖的共鸣。

牢笼依旧冰冷。

但沉默的回响中,似乎开始夹杂了一些别的频率。

苏韫莬缓缓握紧了口袋里的粘土小人,粗糙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却也带来一丝真实的……存在感。

他抬起头,第一次,主动地、认真地,望向窗外那被玻璃隔开的、广阔的蓝天。

驯服与反驯服。

无声的博弈,进入了更微妙,也更危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