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是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以及死寂。只有下方远处隐约传来的、守卫试图撬开被凌云封死格栅的沉闷撞击声，证明着危险并未远离。空气污浊，带着陈年积灰和金属氧化特有的腥锈味，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有细小的颗粒黏附在鼻腔和喉咙深处。
“咳……咳咳……” “铁砧”忍不住低咳了两声，立刻被“礁石”用手势制止。在敌人巢穴的血管里，任何多余的声音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夜鹰”打开战术手电的最低亮度，微弱的光柱在布满灰尘和蛛网状线缆的管壁上扫过。管道比预想的要狭窄，仅能容人匍匐前进，四周是冰冷的、布满铆钉的金属壁，不时有冷凝水滴落，发出“滴答”的声响，在这死寂中格外清晰。
“方向？”“礁石”压低声音，看向苏瑾。
苏瑾手中拿着一个不断刷新着三维结构图的平板，眉头紧锁。“管道走向与蓝图有偏差，可能是后期改造。我们正在向……西北方向移动，理论上会穿过能源分配区的边缘。”
“能避开主要通道吗？”凌云问道。他恢复人形后，体力消耗带来的虚弱感更加强烈，但精神却因为刚才的战斗和暴露而高度紧绷。体内那股暖流运行得有些紊乱，像是被搅动的浑水。
“尽量。”苏瑾的手指在平板上划动，“但无法保证。‘深渊之喉’被惊动，所有区域的防卫等级都会提升。”
小队开始沿着管道艰难地匍匐前进。金属摩擦着作战服，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绝对黑暗和狭窄空间的双重压迫下，时间感和方向感都变得模糊。只有苏瑾手中平板屏幕上那个微小的、代表他们位置的光点在缓慢移动，提供着唯一的方向指引。
爬行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向上的垂直管道，顶部有一个圆形密封盖。
“上去看看。”“礁石”示意“铁砧”托他一把。
“礁石”灵巧地攀上垂直管道，检查着顶部的密封盖。他尝试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有电子锁，需要权限或者……暴力破解。”他低头说道。
“暴力破解会触发警报。”苏瑾摇头，“找别的路。”
他们只能继续沿着横向管道前进。又爬过一段更加狭窄、需要侧身才能通过的区域后，前方隐约传来了不同于机器轰鸣的、更加有节奏的……脚步声？还有模糊的交谈声？
“嘘——”“礁石”立刻打出警戒手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贴管壁。
声音是从管道下方传来的，似乎他们正经过某个有人的区域。管道壁上有细密的缝隙，透上来一丝微弱的光线。
“……警报到底怎么回事？又是哪个区的实验体跑出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说道。
“不知道，上头说是渗透者，叫我们都打起精神。妈的，好不容易轮到休息……”另一个声音抱怨道。
“渗透者？开什么玩笑？谁能摸到这万米海底来？”
“谁知道呢，听说‘逻辑巢穴’那边防卫等级都提到最高了……”
交谈声和脚步声逐渐远去。
逻辑巢穴！目标就在那里！而且防卫提升了！
小队成员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凝重。
“看来我们没走错方向。”苏瑾低声道，“但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他们继续前进，更加小心。然而，厄运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在经过一个管道连接处的岔路口时，凌云体内那股原本就有些紊乱的暖流，突然毫无征兆地一阵剧烈翻腾！一股灼热感猛地窜上心头，眼前甚至出现了瞬间的金星乱冒！
“呃……”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用手撑住管壁，才没有失去平衡。
“怎么了？”苏瑾立刻回头，关切地问道。
“能量……有点不对劲。”凌云咬着牙，努力平复着体内的躁动。这种感觉，不像是因为战斗消耗，更像是一种……被什么东西从外部引动、共鸣的紊乱！
几乎就在他体内能量失控的同一瞬间——
“嗡——”
一阵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低沉嗡鸣声，毫无征兆地在这狭窄的管道内响起！声音的来源似乎很远，又似乎无处不在！
“什么声音？”“夜鹰”警惕地举起武器。
苏瑾快速检查探测器，屏幕上却是一片杂波。“不是物理声波……是某种……能量场频率！”
凌云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了苏瑾之前的警告——他与露娜之间的联系是双向的！难道是自己刚才能量的短暂失控，或者……是这座“深渊之喉”内部存在的某种东西，通过这种联系，影响到了他，甚至……影响到了远在基地的露娜？！
露娜！
他不敢再想下去，强行将翻腾的能量压回深处，但那不安的预感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
就在这时！
“咔嚓！”
前方不远处的管道侧壁，一块看似固定的金属挡板突然向内弹开！一股强劲的、带着刺鼻消毒水味道的气流从里面猛地吹出！
“小心！”“礁石”大吼！
然而，已经晚了！
从那个突然打开的洞口里，数道黑影如同闪电般激射而出！它们体型不大，约莫家猫大小，通体覆盖着哑光黑色甲壳，形态如同放大了数倍的机械蟑螂，复眼闪烁着猩红的光芒，口器是高速旋转的、带着锯齿的钻头！
是内部防御机器人！“清道夫”！
它们显然是被刚才的能量异常或者声音惊动，亦或是“深渊之喉”的主控系统已经发现了通风管道内的异常，启动了清理程序！
“开火！”“礁石”毫不犹豫地下令！
“噗噗噗噗——！”
消音武器沉闷的射击声在管道内回荡！子弹打在“清道夫”的甲壳上，溅起一连串的火花！但这些小东西极其灵活，在狭窄的管道内弹跳、爬行，大部分子弹都落了空！即便偶尔击中，也难以瞬间摧毁它们坚硬的装甲！
一只“清道夫”猛地扑向“夜鹰”！锋利的钻头直刺她的面门！
“夜鹰”反应极快，侧头避开，手中的冲锋枪枪托狠狠砸在它的侧面，将其砸飞出去，撞在管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但另一只已经从天花板落下，钻头瞄准了她的后颈！
眼看就要得手——
“滚开！”
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凌云的手后发先至，如同铁钳般抓住了那只“清道夫”！五指发力，覆盖着的能量瞬间爆发！
“咔嚓！”
那只“清道夫”直接被捏成了扭曲的金属碎片，电火花噼啪作响！
但更多的“清道夫”源源不断地从那个洞口涌出！它们似乎拥有某种群体智能，开始分工合作，有的正面牵制射击，有的从侧面和顶部发动偷袭！
管道内空间太过狭窄，小队根本无法有效展开阵型，陷入了极度被动的境地！
“铁砧”的腿部被一只“清道夫”的钻头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浸透了作战服。他闷哼一声，动作慢了一拍，立刻又有两只扑了上来！
“这样下去不行！”“礁石”一边点射，一边焦急地喊道，“必须堵住那个洞口！”
“我来！”凌云眼中凶光一闪。他不再顾忌能量的消耗和对露娜的潜在影响！战斗强化形态再次启动！他低吼着，如同蛮熊般向前冲去，双拳挥舞，带起恶风，将挡路的“清道夫”直接砸飞或拍碎！
他冲到那个不断涌出机械虫的洞口前，怒吼一声，两只覆盖着能量毛发的巨爪狠狠抓住洞口的边缘，全身力量爆发！
“给我合上！”
“嘎吱——轰！”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响起！那处打开的通道连同周围的管壁，被他用蛮力硬生生地拉扯、挤压，扭曲变形，彻底封死！最后一只试图钻出的“清道夫”被卡在变形的金属中，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涌出的源头被暂时切断。
但管道内，依旧残留着十几只“清道夫”，它们猩红的复眼锁定了破坏它们出口的凌云，发出更加尖锐的嘶鸣，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凌云喘着粗气，站在管道中央，看着围拢过来的机械虫群，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冰冷的杀意。
他知道，刚才强行爆发力量封堵洞口，能量波动肯定更剧烈了。
露娜……你还好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眼前逼近的威胁驱散。
他握紧双拳，骨节发出爆响。
“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