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日，候机大厅的广播里，机械女声正用中英双语播报着航班信息。
欧阳渔歌望着停机坪上来往的拖车和地勤人员，手指有节奏敲打随身携带的皮质笔记本。
四小时到巴厘岛，再换小飞机飞拉布汉巴焦，全程七小时。 教授低头摆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
周灸跟他并肩坐着，问：教授，你去年去过这个岛考察对吧？可再告诉我一些关于这旅游景区的事情吗？
科莫多岛啊… 欧阳渔歌声音里带着学者特有的考究：世界上现存最大的蜥蜴——科莫多巨蜥的栖息地，成年个体体长可达三米，唾液含有多种致命细菌，但有趣的是，它们本身免疫。
从背包里拿出矿泉水喝两口，周灸靠在座椅上，双臂抱胸：教授，你可以说一点我不知道的吗？
欧阳渔歌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慢条斯理地剥开包装：生物学和案件有时候是相通的。比如，科莫多巨蜥的领地意识极强，它们会标记自己的活动范围—— 咬了一口巧克力：就像天劫教会，他们也在标记某些东西。
周灸稍微耸眉：那么之前你在岛上见过他们标注的金属吗？
不确定他们真正的目标。 欧阳渔歌合上笔记本，
科莫多岛的火山岩里含有一种特殊合金，难以提纯，经过当地巨蜥的唾液浸泡竟然会发生些化学反应，加之其他不容易的提炼的方法工序，我得到了仅九十克质量，做成了标本，我自己文献里称之为，比现代钢材更轻、更坚韧，且耐腐蚀性极强，可我没有将那篇论文发表出来，不想引来另外资本驻扎这片自然保护区。
周灸心里暗自为他作为野生动物爱好者的善心感动，没接话，只是从兜里掏出登机牌，扫了眼时间：还有四十分钟登机。
而欧阳渔歌继续说：我感觉，天劫教会找的可能会是那些，但是“龙铁”的密度远不及那块神秘金属物质，并且“龙铁”也不具备啥延展性，可能那种金属是加工过的也说不定，嗯，JoJo？ 他注意到周灸盯着手机，脸色稍微一沉。
怎么了？
问题不大。 身经百战的青年战神收起手机，语气有几分小无奈：只是家里的小麻烦精又闹腾了。
阳光洒在跑道上，一架客机正缓缓滑行，准备起飞，两人走向飞机，周灸身高腿长，步子迈得又大又急，活像头不耐烦的猎豹，引得周围旅客频频侧目。
五小时后，两人抵达巴厘岛登巴萨机场，热闹祥和的气氛差点让两人忘了是来干嘛的。
转机的候机厅里，欧阳渔歌翻着一本地质杂志，周灸则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忽然一阵熟悉的清脆嗓音从身后传来：
身为哥哥的周灸早有预料，但是忍不住多问句：你是来干什么的？
一个穿马丁靴的斜刘海少女走在他们面前，穿着宽松的流行t恤和短裤，背着一个印着卡通蜥蜴，被塞到鼓鼓囊囊的双肩包，上面别满各种古怪徽章，眼睛亮得像星星，手里还晃着一张登机牌。
惊喜吗？我跟了你一路，自你打完格斗赛在家里屁股都没坐热又走。我就决定要去看看，你要忙些什么？ 周汐得意地晃了晃手机，我用零花钱买了同一班机的票！经济舱，就在你们后面两排！
这么巧… 欧阳渔歌忍不住笑出声，周灸叹了口气，伸手把妹妹歪斜的衣领翻正：你有想过这场行程的危险性吗？
周汐则是唤出替身『虚度光阴』再收回，蜷起自己肌肉线条明显强于大多数女孩的右臂说：不是还有它吗？别忘了我也是具备一定攻击手段的替身使者呀。
欧阳渔歌注意到她手机壳上贴着骁龙组的内部停车证，瞬间了然：你偷看了你哥的公务车GpS？
周汐竖起食指摇了摇，是他自己把登记行程表的平板忘在饭桌了。
然后模仿着周灸低音：科莫多岛地质勘探，为期一周，联系人：欧阳教授，顺便说，哥你该换密码了，生日加名字首字母太没创意。
你…回去再收拾你… 周灸扶额，深吸一口气，显然在克制自己不要当场发飙。
前辈同事适时插话：算了，来都来了，总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巴厘岛吧？
周汐欢呼一声，立刻凑到欧阳渔歌旁边：动物园长大叔！科莫多岛的小恐龙们真的会吃人吗？
欧阳渔歌笑着摇头：一般情况下不会，除非你主动挑衅它们。
而周灸则把军用卫星电话塞给妹妹：给林叔报平安，就说你跟我出外勤——别笑，按标准流程汇报。
妹妹翻了个白眼，拨号手指却很利落。
欧阳渔歌听见她熟练地报出一串任务编号，通话结束时还模仿哥哥的口气说了句行动保密级别b，完毕。
中年教授饶有兴趣地望向这对兄妹，虽然个子不小，但年轻面相看起来也就十六岁，眉眼和周灸有七分相似，但气质活泼得多。
奇妙的是，当三人并肩走向安检口时，路人不自觉让路的反应如出一辙——有些敬畏，像是面对远古大型爬行动物时本能的谨慎。
而他们谁都没注意到——
机场的某个角落，一位戴墨镜的橙发外国男人正低头发送短信：
【目标已登机，预计两小时后抵达】
最终，在周汐赌咒发誓“绝对不乱跑”和欧阳渔歌“多个人多双眼睛”的劝说下，周灸默许了妹妹一起登上前往科莫多岛的航班。
路线是直飞，周汐趴在窗边，惬意看着下面蔚蓝的海水与梦幻的白云。
欧阳渔歌则翻着科莫多岛的地质资料，时不时做点笔记。
周灸坐在过道另一侧，抱着手臂，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
螺旋桨小飞机穿透云层，周汐整张脸贴在舷窗上。
下方翡翠色的海水被黑色岩壁斩断，宛如天神用巨斧劈出的伤痕。
岛西侧的山脉笼罩在蒸汽中，那是正在活动的火山呼吸出白雾。
龙息火山... 欧阳渔歌喃喃自语，岩壁上那些裸露的矿脉在夕阳下像巨龙鳞片，随着云影移动仿佛在缓缓开合。
螺旋桨小飞机降落在拉布汉巴焦机场，夕阳将跑道染成橘红色。
三人解开安全带，舷窗外扑面而来的热风里裹挟着海盐与硫磺的气息。
大叔！快看！ 周汐整个人贴在窗玻璃上，鼻尖压得扁扁的，那边海里是不是有蝠鲼？
教授顺着女孩手指方向望去，蔚蓝海面上确实掠过几片黑影，但距离太远，分不清是鱼群还是珊瑚礁的投影。
兄妹俩拎着行李走下舷梯，热浪立刻糊了他们一脸。
机场小得可怜，跑道尽头就是茂密的热带灌木丛，几只红嘴鸥在行李车旁踱步，对来往旅客毫无惧意。
教授最后一个下飞机，手里还捏着刚在飞机上整理的笔记。
回家准备那两天的调查显示，天劫教会近期确实在东南亚有活动，但具体时间地点都是模糊的——有人说在婆罗洲，有人说在苏门答腊，甚至还有传言指向巴布亚新几内亚的雨林。
科莫多岛的情报，只是其中一个可能性。
先说好，这次不是来玩的。
周灸单手拎着三个人的装备包，像拎三袋棉花，天劫的人可能已经盯上我们了。
哥，你看那个…
机场出口处，确实立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金属巨蜥雕塑，张着大嘴，舌头是用红色塑料片做的，已经被晒得褪色。
周灸瞅见旁边还贴着张泛黄海报，上面画着火山和海滩，写着“perjalanan petualangan! berjalan bersama naga!（冒险之旅！与龙同行！）”
欧阳渔歌观摩几秒，清了清嗓子：咳咳，先找辆车去酒店吧。我查过资料，科莫多国家公园的火山岩采样点需要提前预约，明天一早——
JoJo？
一个带着明显口音的声音打断了他。三人回头，看见个穿花衬衫的中美混血洋人青年站在接机区，用炯炯有神蓝棕异色瞳的看向三人，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
周灸有些诧异：杰瑞德·科斯塔？
正是在下，没想到会这么巧，幸会幸会。 中文流利的翻译官笑着上前握手，感谢周警官还记得我。
呃，这话说的，距离初次见面才过去多久啊？还有，你来… 周灸发现杰瑞德手里还拿着一本《印尼野生动物图鉴》，他看上去比在采访会上放松许多。
来看科莫多龙啊。上次采访结束后，白大拿给我放了长假，说‘需要消化一下超自然事件’。
翻译官耸耸肩，所以我决定来看点真实的猛兽。
周汐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你也喜欢动物吗？
嗯，算是吧。 杰瑞德目光在三人之间转了一圈，你们这是……公务旅行？
欧阳渔歌轻咳一声，刚要开口，周灸已经干脆利落地截断话题：度假。
杰瑞德了然地点点头，也没多问。他指了指机场外的出租车队列：要不要一起？我订的民宿还有空房，今晚海滩有荧光浮游生物，值得一看。
活泼的周汐立刻举手：我要去！
四人挤在一辆破旧丰田车里，沿着海岸公路飞驰。
车窗大开，温暖海风吹乱了周灸额前刺发。杰瑞德坐在副驾驶，用流利印尼语和司机聊天，时不时回头翻译几句：他说最近岛上来了不少外国人，都是冲着‘龙息火山’的传说来的。
什么传说？ 少女扒住前座椅背问。
当地人据说火山口里藏着古代陨铁的碎片，能打造永不锈蚀的武器。
杰瑞德笑着摇头，当然，游客更关心的是火山灰在月光下会泛蓝光，像龙的呼吸——所以才叫这名字。
渔歌默默记下这条信息，天劫教会对特殊金属的兴趣，或许和这个传说有关。
车子拐过一道弯，科莫多国家公园入口出现在眼前。
夕阳余晖洒在茂密的丛树，火山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目光在窗外默默搜寻巨蜥身影的周灸淡然开口：杰瑞德。
“嗯？”
“你相信世界上有‘龙’吗？”
杰瑞德顿了顿，眼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虽然没见过，但作为一个见过记忆被集体抹除现象，还能去挨个挖掘拼凑的人……我觉得‘龙’可能不算最离谱的东西。
车子驶入暮色，车灯照亮前方蜿蜒小路。欧阳渔歌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心想——
这趟“度假”，或许会比预期更有意思。
在一艘停泊在近海阴影处的巨大船舶内部，正有不为人知的邪恶阴谋在拉开帷幕，钢铁舱壁构建无菌实验室…
药剂苦涩混合腐腥。
舱室中央，一袭银线刺绣的黑神官袍稍稍垂落，独属于天劫教会的重叠劫轮符号点缀衣摆，徽记昭示其代号「瘟疫」，宽大袖口随着调配药剂的动作轻晃，近乎透明的手套上沾着几滴暗绿液体。
面前的操作台上，试管内的药剂正由浑浊的紫红逐渐沉淀为莹蓝。
五具科莫多龙的尸体陈列在角落，鳞片呈现出不自然的灰败，其中一只腹腔甚至爆裂开来，露出内里结晶化的脏器。
Failure rate... 87.4%.
打扮的像个神官似的实验者声音如电子合成的圣歌，毫无起伏。
铁笼震颤，锁链哗啦作响。
阴影中，一条足有普通个体三倍大的科摩多龙猛然撞击栅栏，瞳孔是燃烧般的橘红，背脊突起尖锐骨刺，每次呼吸都喷出带着硫磺味的白雾。
特制的合金镣铐深勒进它的鳞片，渗出黑紫血珠。
神官「瘟疫」瞥了一眼狂暴的巨兽，将失败药剂倾倒在排水槽。
液体腐蚀金属的嘶声中，这位年轻貌美却有着可怕气质的神官解开了束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