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伤的日子静得像潭水，林辰每日除了运转灵力修复经脉，便是对着那枚古玉琢磨残魂留下的片言只语。这日午后，窗棂突然被轻轻叩了三下，节奏短促，带着几分迟疑。
他抬眼望去，只见窗外探进来半张脸，是外门弟子阿木。那少年去年在后山被毒蛇咬伤，是林辰恰好路过，用随身携带的解毒丹救了他。当时阿木吓得说不出话，只来得及记住林辰的模样，之后几次想道谢，都被林辰忙着处理宗门事务的身影挡了回去。
此刻阿木手里攥着个油纸包，脸涨得通红，见林辰看来，结结巴巴道：“林、林师兄，我听、听说你受伤了……这是我托人从山下药铺买的‘凝肌散’，据说对皮肉伤很管用……”
他把油纸包往窗台上一放，像是怕被拒绝，转身就要跑，衣角却被窗沿勾住，踉跄了一下。林辰看着他笨拙的模样，想起去年在后山，这少年也是这样，被蛇咬后吓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牙不喊疼。
“等等。”林辰开口，声音因连日静养而有些低哑，“进来坐会儿吧，外面风大。”
阿木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又有些局促，搓着手走进来，站在屋角，手足无措得像株被风吹歪的小树苗。
林辰指了指桌旁的凳子：“坐。”他拿起那包凝肌散，油纸粗糙，里面的药粉却散着清苦的药香，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多谢，这份情我记下了。”
阿木猛地抬头，脸更红了：“不、不用谢！去年师兄救我性命，这点药算什么……”他说着，目光落在林辰摊开的古籍上，那是本关于宗门阵法的残卷，上面有林辰圈点的痕迹。
“师兄在看《玄阳阵谱》？”阿木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这本书我也看过，第三章关于‘引气入阵’的注解，好像有点问题。”
林辰挑眉。这残卷是他从藏经阁角落里翻出来的，其中几处注解确实晦涩难懂，他正卡在那里。“哦？你说说看。”
阿木抿了抿唇，像是鼓足了勇气：“原文说‘以火引气，需借木助’，但我觉得这里的‘木’不是指木属性灵力，而是指……阵眼的位置要选在草木繁盛处，这样才能让火气不燥，灵力更绵密。”他说着，拿起桌上的炭笔，在纸上画了个简易的阵图，“你看，这里如果布在松树下，比在石地上威力要大三成，还不容易伤及阵脚。”
林辰看着他画的阵图，又对照古籍上的注解，脑中豁然开朗。阿木的见解不算惊天动地，却恰好点破了他卡壳的地方——原来自己一直执着于属性相克，反倒忽略了环境对阵法的影响。
“有道理。”林辰点头，语气里带着真诚的赞许，“你对典籍的理解很细。”
阿木被夸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我就是没事喜欢翻这些旧书……”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两人围着那本残卷聊了起来。阿木虽然修为不高，说起宗门典籍却头头是道，尤其对那些被人忽略的细节注解，常有独到的看法。林辰也不藏私，把自己对阵法运转的心得讲给他听，偶尔提点几句，阿木都能立刻领悟。
聊着聊着，阿木忽然压低声音：“林师兄，其实……你这次受伤，可能不只是意外。”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前几天我去给藏经阁送书，听到长老们议论，说有人不想让你参加下个月的内门选拔。”
林辰心中一动。他一直觉得这次受伤蹊跷，听阿木这么说，更印证了猜测。“你还听到了什么？”
“他们说……要让‘听话’的人上位。”阿木攥紧了拳头，“师兄你别担心，我会留意的，有消息就告诉你。”
夕阳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辰看着阿木眼里的真诚，忽然明白，有些情谊不必轰轰烈烈，一句笨拙的关心，一个细微的提醒，便已足够珍贵。
阿木离开时，林辰把自己整理的阵法心得抄了一份给他：“这个你拿着，或许有用。”
阿木接过纸卷，紧紧抱在怀里，用力点头：“谢谢师兄！”
看着少年跑远的背影，林辰摸了摸那包凝肌散。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也有人在悄悄为他撑着一把伞。这些微末处的善意，像散落的星火，攒起来，也能照亮前路。
他低头看向那本残卷，阿木留下的阵图旁，他又添了几笔注解。宗门的水比他想的更深，但人心的暖，也比他料的更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