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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到最后一个数。

阎阜贵“啪”地一声,把算盘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盖子都跳了一下。

他撑着桌子站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异常不爽道:“凭什么!”

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吼,吓得正在纳鞋底的三大妈手一抖,针扎进了指头。

一旁看闲书的阎解成也抬起头。

“凭什么!一帮抡大锤、摸铁疙瘩的大老粗,凭什么拿那么多钱!”

阎埠贵指着窗外,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我!堂堂人民教师!我教书育人,一个月才多少?三十三块五!…”

“连人家一个零头都快赶不上了!我这一肚子墨水,难道还比不上他们膀子上那点傻力气?”

他越说越气。

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悔不当初,怎么就没托人进工厂当个工人。

现在倒好。

眼睁睁看着别人吃肉,自己连汤都喝不着,只能守着这点死工资干瞪眼。

阎解成把书一合,懒洋洋地开了口:“爸,您就别算了,再算那钱也进不了咱家兜里。人家那是技术,是本事。”

“本事?什么本事!”

阎埠贵一听儿子的话,火气更大:“知识就不是本事了?知识就是财富!我呸!在真金白银面前,知识算个屁!”

…………

后院,许家。

许大茂一个人坐在阴暗的小屋里。

听着窗外人们高声阔论、兴高采烈的声音,心里像被塞了一团烂棉花,又酸又涩。

八级工制度。

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他是放映员,是厂里的“文化人”。

跟那些满身油污的技术工人,压根就不是一个体系。

人家评级涨工资,他在旁边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这不公平!

他阴沉着脸,一脚踹在旁边的空胶片盒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都能想象到,易中海、刘海中那帮老家伙评上高级工之后,在厂里、在院里,那腰杆子得挺多直。

而他们的风光,不就等于变相抬高傻柱的地位吗?

一个个的还是去巴结他。

一想到傻柱,许大茂的后槽牙就咬得咯咯作响。

那孙子,还不得更得意了!

…………

后院,何家。

与整个四合院的喧嚣沸腾截然不同,这里安静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屋里灯光明亮,桌上摆着喷香的红烧肉、醋溜白菜、西红柿炒蛋,还有一盆冒着热气的白菜豆腐汤。

秦凤正给何雨水碗里夹一块红烧肉,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何雨柱翘着二郎腿,美滋滋地喝着小酒。

他一边听着妹妹讲学校里的趣事,对院里那股浪潮,置若罔闻。

“哥,我听前院吵吵嚷嚷的,说什么评级,评级是什么呀?”

何雨水扒拉着碗里的饭,好奇地问。

秦凤也停下筷子,看向何雨柱,眼里同样带着询问。

何雨柱抿了口酒,夹起一筷子花生米扔进嘴里,嚼得嘎嘣脆响。

他笑了笑,这才开口。

“那是工人的事,评技术等级,涨工资。”

“那你呢?哥,你评几级?”

何雨水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是崇拜:“你手艺那么好,肯定能评个高级的!”

何雨柱放下酒杯,看着妹妹,又看了看一脸关切的秦凤。

脸上的笑容不变,说出的话却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哥是干部,不用跟他们一起考。”

他顿了顿。

看着两人疑惑的眼神,又补了一句。

“早评完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像一道看不见的天堑。

瞬间将他,与院里那些为了几块钱工资争得头破血流、算计得面红耳赤的人,彻底划开。

工人和干部,那是两个世界。

…………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四合院都陷入一种疯魔的状态。

贾东旭彻底豁出去了。

他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大堆油印的技术手册。

纸都泛黄了,他却当成圣经。

白天在车间里,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老师傅后面,递烟倒水,嘴甜得不行,就为了能多学一招。

下班回来饭都顾不上吃,一头扎进书堆里,不分昼夜地苦读。

屋里那盏昏暗的灯泡,常常亮到后半夜。

秦淮茹好几次半夜醒来,都看见丈夫就着灯光,嘴里念念有词,手指在桌上比划着零件的尺寸,眼睛里布满血丝。

为了搞懂一个技术难题,他犹豫整整一天。

最后还是咬着牙,拎着两瓶最便宜的二锅头,硬着头皮去敲师傅易中海的门。

开门时,易中海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弟。

看着他手里那两瓶廉价的酒,和他那张写满卑微和渴望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最终。

他只是叹口气,侧身让开了路。

“进来吧。”

贾东旭那股子不要命的疯劲儿,让秦淮茹看着心疼。

可心里那点希望的火苗,却也越烧越旺。

她觉得。

这样的丈夫,或许真的能搏出一个未来。

万一……

万一他真考上五级工呢?

那一个月六十多块钱的工资,能给棒梗买多少好吃的,扯多少新布做衣裳啊!

一想到这,秦淮茹就觉得浑身充满力气。

她默默地把家里所有的活都揽下来,让丈夫能一门心思地扑在学习上。

这个家,太需要一次翻身的机会了。

…………

轧钢厂的天,像是被烧红的铁块,透着一股能把人烤干的燥热。

但这股热,远不及厂里每个工人心里烧着的那团火来得烫人。

技能考核,正式拉开大幕。

第一场,也是最受瞩目的重头戏——钳工组。

整个车间,里三层外三层,把钳工组的考核区围得水泄不通。

汗臭味和机油味混在一起,熏得人脑门发胀。

那阵仗,比过年抢头香还热闹。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场地中央那个男人身上——易中海。

他今天穿了身半旧却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领口的风纪扣都扣得一丝不苟。

往那一站,背挺得像一杆标枪,脸上没什么表情。

既没有旁人的紧张,也没有故作的姿态,沉稳得像一尊生了根的铁塔。

厂长杨棒材和几个车间主任,破天荒地搬着小马扎坐在最前面,亲自压阵。

“老易,看你的了,别藏着掖着,给这帮小崽子们开开眼!”

杨厂长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易中海只是微微颔首,没多言语,目光落在工作台上。

一块方方正正的四十五号钢,静静躺在那儿。

旁边。

一排锃亮的锉刀、手锯、划线盘、角尺,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

考核题目早就公布了——手工制作一套高精度燕尾槽配合件。

这活儿,听着不复杂。

可但凡懂点行的,都暗自咧嘴。

公差要求,三个丝以内。

三个丝,就是百分之三毫米。

在这没有精密机床,全靠一双手一把锉的年代,要做出这种精度,难于登天。

“开始!”

监考员一声令下,嘈杂的车间瞬间死寂,只剩下几百人粗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