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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搬进这栋老楼的那天,是七月初七。中介笑着递钥匙:“这日子好,七上八下,住进来准保步步高升。”他没接话,只是盯着门牌号——404,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

他是个语文老师,对谐音格外敏感。404像“死零零”,听着就晦气。但租金实在便宜,比同地段的房子少一半,还带个小院子,他刚离婚,带着女儿朵朵,正缺钱。

“爸,这房子里有股味儿。”朵朵捏着鼻子,小眉头皱成个疙瘩。她刚上一年级,说话奶声奶气的,却总说些让人心里发毛的话。

老陈吸了吸鼻子,只闻到股旧木头的霉味。“小孩子别瞎说。”他放下行李箱,开始收拾屋子。客厅的墙是新刷的白灰,墙角却有块深色的印记,像泼上去的酱油,擦了半天也没掉。

头晚睡得不安稳。半夜,老陈被一阵“滴答”声吵醒。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像是水龙头没关紧。他摸着黑走过去,刚碰到水龙头,就听见身后传来朵朵的声音:“爸,那个叔叔说他冷。”

老陈猛地回头,厨房空荡荡的,朵朵明明睡在卧室。“朵朵?”他喊了一声,没人应。水龙头突然自己转了半圈,流出的水是暗红色的,像掺了血,顺着水槽往下淌,在池底积成个小小的血洼。

他吓得心脏狂跳,赶紧关掉总闸。黑暗里,那“滴答”声还在响,像是从墙里钻出来的,一下一下,敲在他的耳膜上。

第二天,老陈在朵朵的枕头下发现了张画。纸上用红蜡笔画着个歪歪扭扭的人,躺在地上,胸口插着把刀,旁边写着两个字:死死。字迹稚嫩,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这是什么?”他捏着画纸,指尖发颤。

朵朵正坐在沙发上玩积木,头也不抬地说:“是昨天那个叔叔教我写的。他说,他就是这么死的。”

“哪个叔叔?”

“穿黑衣服的那个,总在墙角站着。”朵朵举起一块红色的积木,“他说这个颜色好看,像他流的血。”

老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墙角,那块深色的印记不知何时变大了些,边缘模糊,真像滩凝固的血。他赶紧找来涂料,把墙又刷了一遍,可到了晚上,那印记又显了出来,比白天更清晰。

更邪门的是那些谐音。

有天早上,老陈准备煮面条,打开橱柜,发现面条全变成了白色的线,一缕缕缠在一起,像上吊用的绳。朵朵指着线说:“叔叔说,这叫‘悬梁’,跟‘面条’差不多。”

他想炒个鸡蛋,敲开蛋壳,里面没有蛋黄,只有暗红色的液体,腥气扑鼻。“这是‘蛋’,也是‘殚’,耗尽的意思。”朵朵仰着小脸,说得一本正经,“叔叔教我的。”

老陈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盯着天花板。他总觉得屋里有双眼睛在看他,躲在衣柜里,藏在床底下,趁他不注意就出来,用那些该死的谐音在他耳边念叨。

“你看这扇门,”有天夜里,他听见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说,“‘门’就是‘闷’,闷死在里面,多难受啊。”

他猛地睁开眼,看见衣柜门开了道缝,里面黑漆漆的,像是个无底洞。

出事那天,朵朵说想吃饺子。老陈去菜市场买了肉馅,回家路上,卖菜的大妈拉住他:“你住404吧?那房子邪性得很,前几年死过个人,男的,被人用刀捅死在屋里,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张纸,上面写着‘死死’。”

老陈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肉馅掉在地上,滚出个暗红色的球,像颗被砸烂的心脏。

他疯了似的跑回家,推开家门,看见朵朵坐在客厅中央,面前摆着个盘子,盘子里没有饺子,只有几个用面团捏成的小人,每个小人胸口都插着根牙签。“叔叔说,这叫‘饺’,也叫‘绞’,绞断脖子的绞。”她笑着拿起一个面人,用力掰成两半,“你看,像不像被劈开的人?”

客厅的墙角,那块深色的印记已经蔓延到了地板上,像一滩正在流动的血。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影子从印记里慢慢爬出来,脸色惨白,胸口插着把刀,刀柄上还在滴血。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你看,‘陈’就是‘沉’,沉在血里,多暖和。”

老陈想冲过去抱朵朵,脚却像被钉在地上。他看见影子伸出手,指尖冰凉,触碰到朵朵的头顶。朵朵的眼睛慢慢变得空洞,嘴角咧开个和影子一样的弧度:“爸,我们一起‘死死’吧。”

“不——”

老陈最后看到的,是朵朵拿起一根牙签,慢慢朝自己的胸口刺去。墙上的印记突然沸腾起来,暗红色的液体涌出来,淹没了他的脚踝,膝盖,胸口……他听见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念叨,全是那些该死的谐音,像无数根针,扎进他的脑子里。

后来,警察来了。404室的门从里面反锁,撞开后,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墙角那块深色的印记,像幅诡异的画。老陈和朵朵不见了,只在地板上找到一滩暗红色的污渍,还有几个被踩烂的面人。

中介又带了新的租客来看房。“这房子好,”他指着门牌号,笑得一脸灿烂,“404,‘事事’如意嘛!”

新租客是个年轻女孩,笑着点点头,没注意到墙角那块深色的印记,正慢慢朝她的脚边爬来。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像是在数着,下一个该轮到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