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河入海口的淤泥滩上,藏着个没人敢碰的东西。
当地人叫它“铁王八”,是一尊半埋在泥里的青铜鼋像——龙头、龟身、鹰爪、蛇尾,背甲上刻满了扭曲的云纹,四只爪子深深抠进黑褐色的淤泥,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镇物。我叫陈野,是个跑码头的古董贩子,这天跟着一个叫老疤的地头蛇来找宝贝,没想到一脚踏进了要命的邪祟里。
“这玩意儿邪性得很,”老疤蹲在淤泥滩上,指着铁王八压低声音,“老一辈说,清朝末年这里是个炼丹炉,道士用活人炼‘血丹’,最后炼出的丹丸藏在铁王八肚子里。谁要是敢动它,就得用自己的命换丹。”
我撇撇嘴,只当是迷信。铁王八的背甲被岁月磨得发亮,缝隙里嵌着黑红色的泥块,像是干涸的血迹。我掏出洛阳铲,在铁王八周围试探着挖了挖,触到了坚硬的青铜外壳,敲上去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是里面是空的。
“别磨蹭了,”老疤递过来一把撬棍,“听说那血丹能治百病,还能招财,挖出来咱们哥俩后半辈子不愁了。”
我俩合力把撬棍插进铁王八的背甲缝隙,使劲往下压。青铜鼋像纹丝不动,反而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突然,“咔嚓”一声脆响,背甲上裂开一道缝,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涌了出来,像是混合了腐烂的血肉和硫磺的味道。
“成了!”老疤眼睛发亮,伸手就要去抠裂缝。
我一把拉住他,心里莫名发慌:“等等,这味道不对劲。”
话音刚落,裂缝里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背甲往下流,滴在淤泥里发出“滋滋”的声响,竟然把黑色的淤泥腐蚀出一个个小坑。老疤吓得缩回手,脸色瞬间白了:“这……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慌了神,刚想往后退,脚下的淤泥突然开始晃动,铁王八的眼睛里竟然亮起两团绿油油的光,像是野兽的瞳孔。背甲上的裂缝越来越大,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无数只虫子在爬。
“快跑!”我大喊一声,拉着老疤就往岸上跑。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咚咚”声,像是铁王八在挪动。回头一看,那尊青铜鼋像竟然从淤泥里抬起了半个身子,四只鹰爪在泥里刨出深深的沟壑,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嘴角似乎还咧开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俩连滚带爬地跑上岸,直到钻进车里才敢喘气。老疤哆哆嗦嗦地发动汽车,回头看了一眼淤泥滩,铁王八已经重新沉回了淤泥里,只露出半个背甲,像是从没动过一样。可那股浓烈的腥臭味,却像是粘在了身上,怎么也散不去。
回到市区的出租屋,我和老疤都没敢提铁王八的事。可当天夜里,怪事就发生了。
我被一阵剧烈的腹痛惊醒,肚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搅着,疼得我满地打滚。开灯一看,自己的手腕上竟然出现了一道暗红色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和铁王八背甲上的云纹隐隐有些相似。老疤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光着膀子跑过来,背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痕,像是被无数只手抓过。
“是那铁王八搞的鬼!”老疤声音发抖,“我听说,碰过它的人都会被缠上,要么被它吸走精气,要么就会变成它的祭品。”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老辈人说的“用命换丹”。难道我们真的触怒了什么邪祟?我想去医院,可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窗户上贴满了黑色的影子,像是无数只扭曲的手,正顺着玻璃往上爬。窗外传来一阵沉闷的“咚咚”声,和铁王八挪动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别开门!”老疤死死拉住我,“它找上门来了!”
屋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墙壁上凝结出一层白霜,腥臭味越来越浓,像是那铁王八就在屋里。我的腹痛越来越剧烈,手腕上的红痕开始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老疤也开始浑身抽搐,背上的红痕越来越深,像是要渗出血来。
就在这时,桌子上的收音机突然自己响了起来,里面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像是用指甲刮擦木板:“祭丹……需活人……三魂七魄……炼丹成……”
声音重复着,越来越刺耳,我和老疤听得头皮发麻。突然,老疤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眼神变得空洞,朝着门口走去。“老疤!你干什么?”我大喊着,想要拉住他,可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一把推开我,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道袍的黑影,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和铁王八的眼睛一模一样。他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剑身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老疤像是着了魔一样,跟着黑影往外走,嘴里念念有词:“祭丹……换丹……”
我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追了出去。黑影带着老疤朝着海河入海口的方向走去,脚步轻飘飘的,像是没有重量。我跟在后面,心里又怕又急,却不知道该怎么救老疤。
到了淤泥滩,铁王八已经完全从淤泥里爬了出来,背甲上的裂缝更大了,里面黑漆漆的,像是一个无底洞。穿道袍的黑影站在铁王八面前,嘴里念着晦涩的咒语。老疤走到铁王八的爪子旁,竟然主动跪了下去,把头往铁王八的嘴前凑。
“住手!”我大喊着,冲了过去。
黑影转过身,绿油油的眼睛盯着我,声音沙哑:“既然来了,就一起祭丹吧。这血丹还差最后一味药引,就是你们两个的三魂七魄。”
我这才明白,根本没有什么能治百病的血丹,这就是一个用活人献祭的邪术。那铁王八根本不是什么镇物,而是一个用来炼制邪丹的容器。穿道袍的黑影,应该就是当年那个道士的后人,或者是被邪术控制的继承者。
老疤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嘴角流着口水,眼神空洞。铁王八的嘴缓缓张开,里面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像是要把周围的一切都吸进去。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朝着铁王八的嘴飘去。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一个东西突然发烫——那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一块玉佩,说是当年从一个道士手里买来的,能辟邪。玉佩发出一阵淡淡的金光,我身上的吸力瞬间消失了,腹痛也减轻了不少。
黑影看到玉佩,脸色大变,尖叫道:“玄阳玉!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我趁机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黑影砸过去。石头砸在黑影的头上,他发出一声惨叫,蒙在脸上的黑布掉了下来。那张脸苍白如纸,没有鼻子和嘴巴,只有两个绿油油的窟窿,像是被什么东西挖走了五官。
“妖道!拿命来!”我大喊着,冲上去和黑影扭打在一起。黑影的力气很大,爪子锋利无比,抓得我身上火辣辣地疼。可我手里的玉佩越来越烫,金光越来越亮,黑影像是很害怕这光芒,身体开始抽搐,皮肤一点点剥落,露出里面黑漆漆的骨头。
铁王八像是感受到了威胁,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背甲上的云纹开始发光,暗红色的液体从裂缝里喷涌而出,化作无数条小蛇,朝着我扑来。我把玉佩紧紧握在手里,朝着铁王八的眼睛砸过去。
“咔嚓”一声,玉佩砸在铁王八的眼睛上,绿光瞬间熄灭。铁王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背甲上的裂缝越来越大,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黑影看到铁王八出事,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身体化作一缕黑烟,被铁王八吸进了肚子里。铁王八的身体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一个拳头大小的黑球,“砰”地一声炸开,里面掉出一颗暗红色的丹丸,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
丹丸落在淤泥里,瞬间融化,化作一滩黑红色的液体,渗进了淤泥里。老疤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上,慢慢恢复了意识。我也浑身是伤,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淤泥滩上恢复了平静,铁王八消失了,只剩下满地的淤泥和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我和老疤互相搀扶着,慢慢走回了岸上。
回到出租屋,我和老疤都大病了一场。身上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手腕上的红痕和老疤背上的抓痕,却再也没有消失过。我们再也不敢提去淤泥滩找宝贝的事,甚至连靠近海河入海口都不敢。
后来,我从一个老渔民那里打听道,那个铁王八其实是明朝时期一个妖道炼制的“镇煞鼋”,用来镇压海河里的水怪。可那妖道后来走火入魔,想用活人炼制血丹,增强自己的法力,结果被当时的道士联手镇压,和铁王八一起埋在了淤泥滩下。没想到过了几百年,妖道的邪术还在,铁王八也成了吃人的怪物。
我爷爷留下的那块玉佩,据说就是当年镇压妖道的道士所赠,专门克制邪祟。如果不是这块玉佩,我和老疤早就成了铁王八的祭品,化作血丹的一部分了。
这件事之后,我再也不敢做古董贩子了,改行做了正经生意。可每当夜里听到海浪声,我总会想起海河入海口的淤泥滩,想起那尊会动的铁王八,想起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和浓烈的腥臭味。
我知道,那片淤泥滩下,可能还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邪祟。而那个用活人献祭的铁王八祭丹的传说,也会永远流传下去,警告着那些贪心不足的人——有些宝贝,不是用命就能换的;有些邪祟,一旦触碰,就再也无法摆脱。
后来,我把那块玉佩用红绳系着,一直戴在身上。它不仅仅是一件辟邪的信物,更是一个提醒,提醒我不要被贪婪冲昏头脑,不要去触碰那些不该碰的东西。而海河入海口的淤泥滩,我再也没有去过,只希望那里面的邪祟,能永远被封印在黑暗的淤泥之下,不再出来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