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的错……”
宫远徵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愧疚,心里沉重得喘不过气。
“若是我能早点抵达暗道,若是那扇门没有为了等我而再次打开……朗弟弟和泠夫人,或许就不会死了。”
话音未落,一滴泪已悄然从他眼角滑落,顺着苍白的脸颊坠下,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宫远徵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像折了翼的蝶,带着即将要破碎的脆弱。
清漓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密密麻麻地疼。
她抽出细嫩的藤蔓,轻轻探入宫远徵的手心,来回摩挲着,想用这微弱的触碰给他一点安抚。
“其实我都知道的。”
宫远徵抹了把眼泪,声音闷闷的,“哥哥待我很好,在这宫门,我只在乎哥和清漓了。”
“可我,比不上朗弟弟。”
“我制药炼毒,常年挖撅药草,每当我挖开黑暗潮湿的泥土,看见大树的根,我都像看见了他的心。”
他把脸贴在微凉的瓷盆上,看着清漓舒展的新叶,眼底泛起水光。
“人们靠近一棵大树,总是会赞美它的枝繁叶茂,繁花硕果。
人们总是会看见它的参天之姿,
却从来没有人,去关注它那庞大而又沉稳的树根。
无人知道,树默默支撑这繁盛枝叶,有时候难过起来,心也是会疼的。”
他的目光看着远处,满目悲伤和寂寥。
清漓看着这样的宫远徵,感觉她的心脏在抽痛。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抱抱宫远徵,一遍遍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徵宫全宫上下皆遇害,无人护他周全。
那时的他那么小,在漫天血光里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又怎能苛求其他?
宫朗角是自己跑出暗道的,泠夫人是自己追出去的,这明明是他们自己的决定,怎么能将一切是非都背负到你的身上?
可她现在连人形都无法幻化,只能用这新生的、带着些许凉意的藤蔓,传递微不足道的温暖。
想到这里,她甚至有些怨怪宫尚角。
他为何要将失去亲人的怨气,尽数发泄在远徵身上?
远徵又何尝不是那场灾祸里的受害者呢?
他不知道远徵多在乎他这个哥哥吗?!
清漓的叶子晃了晃,新抽的嫩芽轻轻扫过他的手背,静静的陪伴着宫远徵。
风从廊下穿过,带着微凉的湿意。
宫远徵抱着花盆,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口,直到日头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忽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在寂静的角宫格外清晰。
宫远徵抬头望去。
几个身着黑色劲装,手腕带黄玉的侍卫们正拾级而上——那是只有长老们专属的黄玉侍卫才有的标识。
宫远徵眼底的脆弱瞬间敛去,恢复成了面无表情。
他利落地站起身,玄色衣袍在夜风中扫过地面,静待侍卫靠近。
“何事?”宫远徵语气淡淡,看着几人。
为首的黄玉侍卫停下脚步,率先对着宫远徵拱手行礼,动作恭敬却不谄媚,语气平稳。
“徵公子,长老们正在等候,请您与角公子移步。”
“知道了。”
宫远徵颔首,转身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院门。
***
长老院的大殿
烛火通明,殿内气氛凝重,一时无话。
花长老捻着花白的胡须,眉头微蹙;
雪长老一身素衣,面色沉静如水;
新任的月长老则端坐着,目光悠远地望着前方。
宫尚角一身玄衣,身姿挺拔地坐在左侧首位,神情冷峻。
宫远徵坐一旁,指尖下意识地蜷着,目光落在门外。
对面的座位上,宫子羽脸上带着几分难掩的疲惫,却依旧挺直了脊背,显然也在思索着长老们突然召见的缘由。
一个身影缓缓从殿外中走来,步履轻缓,直走到殿中央站定。
依旧是温婉的眉眼,恰到好处的笑意。
雾姬对着上首的三位长老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柔缓:“不知长老们深夜唤我前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