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青石广场上，近万名少年翘首以盼。所有的喧嚣，都在一位青袍老者缓步走上外事堂前的高台时，戛然而止。
老者面容清癯，目光平和，但当他站定，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时，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水银泻地，瞬间笼罩了整个广场。所有人都感到心神一紧，仿佛内心最细微的波动都被洞察。
“老夫凤山宗外门执事，道号明心。”老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今日，凤山宗开山纳新，第一关，‘励心路’。”
他袖袍轻轻一拂，指向身后那条蜿蜒向上、直入云雾深处的巨大石阶。石阶古朴，看似寻常，但仔细看去，阶梯表面似乎流淌着一层肉眼难辨的光晕，那光晕仿佛能牵引人的心绪。
“此路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直通山门。”明心真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肃穆，“限时六个时辰。登顶者，过第一关。途中，不得使用任何法器、符箓、丹药等外物，违者直接剥夺资格。”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尤其在几个气息不凡的少年身上略有停留，包括那头醒目的红发。“励心路，考验的非是筋骨力气，而是尔等向道之心！路途之中，幻象自生，心魔暗藏。心智不坚、道心不稳者，极易着相沉迷，沉沦其中，自行出局。望尔等谨守灵台，莫失本心。”
话音落下，广场上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更为凝重的气氛。幻象心魔！这对于许多心志尚未成熟的少年而言，比纯粹的身体考验更加可怕。
“现在，考核开始！”
随着明心真人一声令下，人群在短暂的迟疑后，如同潮水般涌向石阶起点。许多人脸上已不见之前的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忐忑。
尘华没有急于冲挤，他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的石猛和李寻沉声道：“紧守心神，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记住都是幻象，往前走！”石猛重重点头，眼神锐利。李寻则面色发白，用力掐了自己一下，试图保持清醒。
三人随着人流踏上第一级石阶。
瞬间，周围的光线似乎扭曲了一下，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撩拨心神。起初只是些微的烦躁感，耳边仿佛有若有若无的私语，却听不真切。
尘华凝神静气，体内灵气自然流转，护持灵台。他步履沉稳，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石猛凭借武者坚韧的意志，也能抵挡这初期的干扰。石小玲和李寻则明显受到了影响，眼神偶尔会出现一瞬间的恍惚。
前行约莫千阶，周围的雾气似乎浓郁了一些。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突然在李寻耳边炸响！他惊恐地看到一头吊睛白额猛虎凭空出现，张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那腥风扑面，獠牙森寒，无比真实！
“啊！别过来！”李寻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下意识就要后退躲避。
“那是假的！”尘华的低喝如同惊雷在他脑中响起，同时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力量按在他的后心，“闭上眼睛，跟着我走！”
李寻浑身一颤，死死闭上眼睛，任由尘华牵引着，颤抖着迈开脚步。穿过那“猛虎”的瞬间，幻象如同泡沫般消散，只有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
石小玲也遭遇了幻象，她看到自家镖局火光冲天，父母在火海中呼救，让她肝胆俱裂，几乎要冲过去。
“小玲！稳住！”石猛怒吼一声，声音中气十足，带着武者特有的血气，竟将那幻象震得波动了一下。石小玲回过神，泪流满面，却咬着牙继续前行。她下意识地靠近尘华，仿佛在他身边能获得更多心安。
就在石小玲靠近尘华的瞬间，前方不远处，那头火红头发的主人——萧焱，正巧回头瞥了一眼。他的目光原本只是扫过众人，但在看到石小玲依赖地贴近尘华时，那冷峻的眼神微微一顿，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悦，如同火焰中一闪而逝的阴影，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转身继续稳步前行。他周身隐隐有赤色灵光流转，似乎修炼的功法对幻象有一定克制作用，步履依旧从容。
尘华自己同样看到了幻象。他看到了幼时欺凌他的君家三兄弟狞笑着围上来，看到了那具山中的白骨突然活动，向他索命，甚至……看到了玉儿在云雾尽头对他冷冷一笑，转身离去，留下一句“凡夫俗子，也配寻仙？”。
每一个幻象都直指他内心潜藏的恐惧、愧疚或渴望。但尘华的心志经过古镜月华洗涤，又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远比同龄人坚定。他始终紧守心神，明白这些都是砺心的考验，眼神未曾有丝毫动摇，脚步不停。
他注意到，前方那些领先的身影中，也有人出现了状况。有人对着空气疯狂攻击，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呆立原地，面露痴迷傻笑，显然已深陷幻境无法自拔。
越往上，幻象越发诡异难辨，时而化作至亲呼唤，时而变成绝世秘籍摆在眼前，时而又变成恐怖地狱景象。放弃的人越来越多，不是力竭，而是心神崩溃，被守候在旁的凤山宗弟子面无表情地带走。
两个多时辰过去，他们已行至半途。石猛气喘如牛，主要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神消耗巨大。石小玲和李寻更是全靠一股意志支撑，眼神都有些涣散。
尘华自己也感到心神疲惫，识海中仿佛有无数细针在扎刺。他怀中的古镜传来阵阵清凉之意，虽不能直接驱散幻象，却能让他的灵台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玉儿所赠的清心铃也在微微发烫，散发安宁气息。
“休息片刻，凝神！”尘华再次出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四人停下，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和对抗幻象带来的精神冲击。回头望去，来路已渺，前方云雾更浓，那励心路仿佛没有尽头，只有无数的心魔考验潜藏其中。
尘华知道，最艰难的一段，恐怕还在后面。他调整呼吸，眼中没有丝毫退缩。这励心路，磨砺的正是他的向道之心！他一定要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