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南方城市,暑气蒸腾,热浪裹挟着潮湿的海风,无处不在。苏念薇入住了大赛组委会安排的酒店,窗外是陌生的繁华街景。房间成了她临时的战场,桌上摊满了各种语种的资料、往届决赛真题以及她自己整理得密密麻麻的笔记。赛前封闭式培训强度极大,密集的模拟练习、专家讲座、心理辅导轮番上阵,将每一天都填塞得满满当当。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A市,江屿也正式进入了科研项目的节奏。他被分配到一个颇具挑战性的子课题小组,组员来自不同高校,都是各自学校的佼佼者。最初的磨合并不轻松,学术观点的碰撞、工作习惯的差异,都需耐心调和。实验室里气氛严肃,导师要求极高,常常一个微小的误差就需要推倒重来,压力如同盛夏的雷雨,悬在每个人头顶。
他们之间的联系,被压缩到了极致。有时一天只能说上几句话。 清晨,念薇会发一条在酒店餐厅吃早餐的照片,配文:【准备开始魔鬼训练。】 中午,江屿可能在实验室啃着盒饭的间隙回复:【刚开完小组讨论,脑细胞阵亡大半。】 深夜,念薇结束一天的培训,揉着酸痛的肩膀发去一句:【睡了,明天实战模拟。】 而江屿,常常是在凌晨,发来一张实验室窗外寂静的星空,或者一段代码成功运行后终端跳出的提示符。
交流简短,甚至有些机械,却像两条细细的、却无比坚韧的丝线,牢牢维系着赛场内外两个不同的世界。他们知道对方正经历着同样的高压,同样的疲惫,以及同样的、对突破自我的渴望。
决赛前一天,是难得没有安排培训的自由调整日。其他选手或结伴出游放松,或留在房间做最后的梳理。念薇选择了后者,她想最后再过一遍自己总结的易错点和应对策略。然而,越是强迫自己专注,思绪却越是纷乱,紧张感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来,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她放下笔,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和对未知的恐惧骤然袭来。
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拨通了江屿的视频。 响了很久,就在她以为不会接通的时候,屏幕亮了。背景是实验室的休息区,江屿戴着眼镜,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额发甚至有些凌乱。 “喂?”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有点紧张。”念薇看着屏幕里他真实的样子,心里的慌乱奇异地平息了一些,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 江屿愣了一下,随即把手机拿近了些,仔细看着她:“明天就决赛了?” “嗯。” 他沉默了几秒,没有说“别紧张”之类的空话,而是问道:“还记得我们高二那次期末考前吗?你也是紧张得不行,后来怎么解决的?” 念薇被他问得一愣,思绪被拉回了几年前:“好像……是去操场跑了几圈?” “对嘛!”江屿嘴角弯了一下,“生理上的放松有时候比心理暗示更管用。你现在不能去跑步,就去洗把冷水脸,或者在房间里做几个伸展运动。别一直盯着资料看了。”
他的建议具体而实用。念薇依言去卫生间用冷水拍了拍脸,冰凉的感觉刺激着皮肤,确实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回到镜头前,江屿看着她稍微恢复些血色的脸,才又开口,语气变得格外认真:“苏念薇,你准备了这么久,积累了那么多,实力就摆在那里。现在要做的,不是往脑子里塞更多东西,而是相信自己,把已有的水平正常发挥出来就行。” 他顿了顿,眼神透过屏幕,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我相信你,没问题。”
这句话,比任何华丽的鼓励都更有分量。念薇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心中的忐忑渐渐被一股暖流和勇气取代。 “嗯!”她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你那边……还好吗?” “老样子,跟bug死磕呢。”江屿耸耸肩,故作轻松,“不过快看到曙光了。你专心比赛,别管我。”
通话结束,念薇没有再继续啃资料。她按照江屿的建议,在房间里做了简单的拉伸,然后早早躺下,听着舒缓的轻音乐,努力让心情平复。临睡前,她收到江屿发来的一条消息,不是文字,而是一段只有几秒钟的音频。点开,是他用他那不算太悦耳、却异常认真的声音,轻轻哼唱的那首他们高中时都很喜欢的、关于梦想与勇气的歌曲的副歌片段。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这简单熟悉的旋律,瞬间包裹了她,驱散了最后一丝不安。 她握着手机,安然入睡。
赛场内外,他们是彼此最坚实的后盾。无需时刻相伴,只需在对方需要时,给予最及时、最真诚的理解、建议和那份毫无条件的信任。这份跨越山海的支持,是他们征战各自“赛场”时,最温暖也最强大的力量源泉。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而她,已准备好迎接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