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航班落地的那一天,苏念薇起得很早。窗外,夏日清晨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甜腻的香气。她的行李早已收拾妥当,放在门边。公寓里属于她的痕迹正在一点点消失,只剩下一种即将告别前的、空荡的静谧。她没有像上次那样焦灼地反复检查时间,只是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街道逐渐苏醒。心跳平稳,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即将满溢出来的期待。指尖下意识地抚摸着颈间的项链,那个小小的地球仪,今天仿佛也带上了一种即将完成使命的圆满感。
她点开手机,看着航班追踪软件上那个代表着江屿所在航班的、正在缓慢移动的小图标,已经顺利抵达,正在滑行。她深吸一口气,拉起行李箱,锁上了这间承载了她一年多喜怒哀乐的公寓的门。
去机场的路上,阳光明媚,城市的风景在车窗外飞速后退。念薇的心情奇异地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游览般的闲适,细细打量着这座即将告别的城市。她知道,这一次,不再是送别,而是迎接。终点的那一端,不再是无尽的等待,而是实实在在的、触手可及的团聚。
机场国际到达厅依旧是人声鼎沸。念薇站在接机的人群中,不再像上次那样紧张地踮脚张望。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平静地落在出口通道,嘴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不断上演着重逢的戏码——激动的拥抱,喜悦的泪水,大声的呼唤——她却像暴风眼中一样安宁。
直到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推着行李车,随着人流出现在通道口。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身形似乎比视频里更挺拔了些,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后的倦色,但那双眼睛,在略显苍白的脸上,依旧明亮如昔,此刻正急切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在接机的人群中搜寻着。
他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隔着熙攘的人群,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缠绕。没有立刻的动作,没有呼喊,只是那样深深地望着彼此,仿佛要将这分别的时光,连同对方真实存在的模样,一次性看进灵魂深处。
他瘦了,也黑了点,眉宇间褪去了些许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和坚毅。她就站在那里,穿着一条简单的浅蓝色连衣裙,长发松松挽起,脸上带着温柔的、他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笑容,真实得让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江屿松开握着行李车的手,迈开长腿,径直朝她走来。步伐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穿过人群,停在了她的面前。
一步之遥。
他低下头,看着她,喉结微微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呼唤:
“苏念薇。”
“嗯。”她仰头看着他,眼中水光潋滟,却笑得无比灿烂,“欢迎回来。”
没有拥抱,没有亲吻,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他的手掌温热、干燥,带着一点点薄茧,真实的触感通过皮肤传来,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和阳光的味道,与她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直到这一刻,指尖传来他真实的体温,嗅到他身上混合着飞机舱气息和独属于他的清爽味道,那份悬了许久、期盼了许久的心,才终于踏踏实实地、重重地落回了原处。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坚持,在双手交握的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圆满的回应。
他这才伸出双臂,将她轻轻地、却无比紧密地拥入怀中。这个拥抱,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它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宁,一种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归港的妥帖,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和遥远距离后、失而复得的珍重。他低下头,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呼吸着属于她的、令他无比安心的气息。
念薇也用力回抱住他,脸颊贴着他坚实温热的胸膛,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有力而稍快的心跳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一种巨大而平和的幸福感彻底淹没。周围所有的喧嚣仿佛都远去,世界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体温。
过了许久,江屿才微微松开她,低头看着怀中人微红的眼眶和灿烂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眼眶有些发热。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湿意,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走了,我们回家。”
“好。”念薇点头,任由他一手推着行李车,一手紧紧牵着她的手,穿过人群,走向机场外灿烂的阳光里。
他的手心温暖而有力,紧紧包裹着她的。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这样并肩走着,感受着彼此真实的存在。行李箱的轮子发出规律的声响,仿佛在为他们步伐一致的归途伴奏。
这一次,他们的手紧紧牵在一起,走向的不再是各自的远方,而是共同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归途漫漫,但终点有你,便是世间最甜蜜的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