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雨夜,闷热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得七零八落。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窗户,发出急促的声响。已经晚上十点多,江屿还没有回家。苏念薇坐在客厅沙发上,膝上摊着一本书,目光却不时飘向门口。桌上给他留的饭菜,热了又凉。她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拨出那个电话。她知道他最近在攻克一个关键的技术难题,团队压力很大。
十一点刚过,门口终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念薇立刻起身。门开了,江屿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和显而易见的疲惫走了进来。他的衬衫肩头深了一块,头发也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额前,眼神里带着连日熬夜的血丝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怎么淋雨了?没带伞吗?”念薇快步上前,接过他手里沉重的电脑包。
“出来的时候还没下,走到半路就……”江屿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换了鞋,揉了揉眉心,整个人像一张拉得太满的弓。
念薇没再多问,推着他先去洗个热水澡。等他穿着干爽的家居服出来时,她已经把重新热好的饭菜端上了桌,旁边还放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先吃点东西。”她把筷子递到他手里。
江屿没什么胃口,但在她安静而坚持的目光下,还是拿起筷子,机械地吃了几口。餐厅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和他偶尔发出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
“遇到难题了?”念薇轻声问,没有催促,只是陈述。
江屿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太阳穴:“嗯。一个底层架构的问题,卡了三天了。试了好几种方案,总是差一点。”他的声音里带着挫败感和自我怀疑,“感觉……好像走进死胡同了。”
念薇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和下颌绷紧的线条,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她没有说“别着急”或者“肯定能解决”这样空洞的安慰。她只是站起身,走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搭上他的太阳穴,用指腹不轻不重地按压着。
“那就先别想了,”她的声音很柔,像窗外的雨声,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让脑子歇一会儿。”
她的指尖带着令人舒适的凉意,力道恰到好处。江屿紧绷的神经在她的按摩下,一点点松弛下来。他闭上眼,向后靠去,将头枕在她身前,感受着她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能力不够……”他低声呢喃,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她倾诉。这是他在人前绝不会流露的脆弱。
“胡说,”念薇立刻反驳,语气温柔却坚定,“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坚韧的人。还记得你高三为了物理竞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刷题刷到哭,最后不还是拿了奖吗?”
她提起尘封的往事,江屿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那么久的事,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念薇也笑了,“还有你出国那次,那个数据模型,不也是反反复复失败了几十次,最后才成功的吗?”她一下下按着他的穴位,声音平稳而充满信任,“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和一次灵光乍现。在那之前,着急也没用。”
她没有试图帮他分析技术问题,那是他的战场。她所做的,只是在他疲惫归来时,提供一个可以卸下所有盔甲的港湾;在他自我怀疑时,充当一面镜子,让他看清自己曾经有多强大。这种无声的理解和支持,比任何具体的建议都更有力量。
江屿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手,覆盖住她放在他太阳穴上的手,紧紧握住。
“念薇,”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谢谢你。”
谢谢你的等待,谢谢你的理解,谢谢你在我最狼狈的时候,从未怀疑过我。
那天晚上,江屿没有再打开电脑。他听她的话,让大脑彻底放空。两人早早睡下,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嗒嗒声。
第二天是周六,江屿难得地睡到了自然醒。阳光明媚,雨后初霁的天空格外湛蓝。他醒来时,念薇已经不在身边。他走出卧室,闻到厨房传来煎蛋的香气。餐桌上放着简单的早餐,旁边还有一张便签,上面是念薇清秀的字迹:
【我去超市买菜,很快回来。记得吃早餐。别想工作,看看窗外,今天天气超好。】
江屿走到阳台,深深吸了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连日来积压在胸口的郁气,仿佛真的被这场雨和她的温柔驱散了不少。他回到餐桌前,慢慢吃着已经有些微凉的早餐,目光落在窗外那棵被雨水洗刷得翠绿欲滴的香樟树上,心中一片宁静。
他不知道问题何时能解决,但他知道,无论还要在迷宫里徘徊多久,家里总有一盏灯为他亮着,总有一个人,会用她全部的温度,支撑着他,直到他找到出口。这份温柔的支撑,或许就是婚姻赋予爱情最坚实的内核——不是永远一帆风顺的相伴,而是在每一次陷入困境时,确信身后总有一个人,会无条件地接纳你的疲惫,相信你的能力,并陪你一起,静候云开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