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萍坐在秦芝对面，双手放在腿上。
她的右手掌心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膝头。
这下面的血肉有多么幸运，才能够重获新生。
绿萍不知道做什么才能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但或许，接受秦芝的邀请，帮助更多更多身患残疾的人，是冥冥之中上苍给她的任务。
秦芝欣慰地拍拍绿萍的手。
“好，你愿意来，老师也就安心了。正巧今天投资方那边的大老板也在，这会儿正在后面花园，你们都是年轻人，去见见，打个招呼吧。”
绿萍点头。
……
露天花园。
草坪在阳光下泛着生机勃勃的嫩绿，正中间白色大理石围绕着高大的喷泉，水声淙淙，将夏日的炎日盖掉几分。
喷泉边的卡通座椅上，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乖巧地坐着。
“糖糖说，她们的舞蹈老师又走了，哥哥，这次来的老师，会不会也很快就会跑掉？”
艺术学校初建，目前主要设了舞蹈和音乐两大类。
小女孩是钢琴班的。
她的头发披散着，身后半蹲着一个男人，正在给她扎麻花辫。
“不会，”男人回答，“这次的老师不一样。”
小女孩默不作声，半晌，小心地说：“不嫌弃我们的老师很少。”
男人的手顿了顿。
“那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你们的问题。”
喷泉中的水柱忽高忽低，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线，洒在男人和小女孩的背影上，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绿萍站在一边，看着男人手里小女孩的头发，编了拆，拆了编，终于抬步走上前去。
“我来吧。”
费鹰看见绿萍，脸上没有诧异。
他从善如流地收了手，起身，让出位子给绿萍，自己走到一边的走廊下，远远看着她们两个人。
小女孩闻声转过头，乌黑的齐刘海下，是一双可爱又漂亮的大眼睛。
可双瞳中，只有空洞和茫然。
她是一个盲人。
小女孩问：“姐姐，你是舞蹈班的新老师吗？”
怯生生的，有一种小动物一般的萌感，仰起来的小脸蛋上，细微的绒毛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是呀，我叫绿萍，是以后学校里的舞蹈老师。”绿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柔坚定，“我来给你编辫子，好不好？”
小姑娘开心地点点头。
转过身，乖乖坐好，背挺得直直的。
只有椅子下面晃来晃去的两条小短腿，泄露了她的喜悦。
绿萍很快就帮她编了两条漂亮的麻花辫，用彩色的发圈绑好，又耐心地检查有没有勒到头皮的地方。
小姑娘举起两只嫩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辫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绿萍姐姐好厉害！不像哥哥，总是梳不好。”小姑娘小声嘀咕。
绿萍看了费鹰一眼。
男人今天没穿西装，t恤休闲裤，从头到脚看不到logo，像个刚毕业没多久，阳光干净的大学生。
唯有手腕上那支百达翡丽的鹦鹉螺，无声地诉说着高达七位数的身价。
费鹰懒散地靠在回廊下的阴影里，“看什么呢。”
绿萍于是收回目光。
费鹰又问：“等会儿一起吃饭？”
绿萍摸了摸小姑娘的麻花辫儿，还是不说话。
“吃完饭，如果你还想做点什么，我也不介意。”
绿萍终于警告地瞥了他一眼，当着小孩子的面，怎么什么话都讲。
费鹰无所谓地双手插兜，走到绿萍跟前，“吃不吃？”
绿萍站起身。
“吃。”
……
正午的阳光洒向大地。
靠近江边的一家新开的法国餐厅。
楚濂费劲地从轮椅挪到卡座里，一番动作下来，额头已经出了细细的汗。
他终于长舒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水灌了几口。
紫菱在楚濂对面坐下，担忧地责备：“很累吗？我就说了，我们在家吃就好，你偏要出来。”
楚濂放下水杯，虚弱地笑笑，“想着你爱吃西餐，所以带你尝尝。”
紫菱的心里又酸又甜。
她的楚濂，真的很爱她。
明明自己行动不便，还没有开始佩戴义肢，却仍然愿意坐着轮椅出来陪她吃饭，一路上哪怕收获旁人打量的目光，也毫不在意。
“楚濂，谢谢你。”
楚濂将菜单递给紫菱，“你和我之间，永远不必说谢谢两个字。来，听说这家店味道不错，快点餐吧。”
紫菱抬手叫来服务生。
“海鲜塔，龙虾汤，香煎海鲈鱼，香草烤羊排，再来一份布里奶酪盘，甜品就熔岩巧克力蛋糕好了！”
紫菱点得兴致勃勃。
“今天开心，楚濂，我们喝点酒，小酌一下好不好！”
楚濂接过菜单，看着尾页上红酒部分的价格，扯了扯嘴角，“好啊，都听你的，你开心就好。”
紫菱于是随手点了一瓶酒。
不愧是近来受到交口称赞的法餐厅，每一道菜的风味都做得非常地道。
紫菱胃口大开，吃得相当尽兴。
主菜撤掉后，甜品还没上来之前，楚濂突然清了清嗓，微微坐直了些。
紫菱看向他，“怎么啦？”
楚濂深吸一口气，手伸进衣服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一枚钻戒闪闪发亮。
楚濂拿出戒指。
虔诚地递到紫菱面前。
餐厅里浪漫的法文歌深情地吟唱着，紫菱看清楚濂手里的戒指，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自从上次两个人大吵一架后，楚濂想了很多。
或许是因为他们刚刚恋爱的时候，他的身边还有另一个女人，所以导致了他们两个对彼此，都天然地怀有下意识的怀疑。
他担心紫菱爱上费云帆。
而紫菱则担心他的心里还爱着绿萍。
他们彼此都需要更多的安全感，来证明两人之间的爱。
在这种时候，又有什么能比一纸结婚证书更能让他们互相确认对方的心意呢？
“紫菱，嫁给我。”楚濂说。
“虽然我没有办法像其他男人一样，单膝跪地着向你求婚，但是请你相信，我此时此刻的诚意绝对不比任何人少。”
“紫菱，如果你相信我，就把手伸出来。我会牵着你，带你走进那串你用珠帘做成的梦，我们一起来看看，那串珠帘后面，有多少幸福和欢笑。”
“好吗？”
紫菱捂着嘴看着楚濂，眼眶一点点湿润。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