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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萍跟妈妈赶到医院的时候。

汪展鹏已经被从急诊转到了住院部。

医生说他是急性酒精中毒导致的消化道出血,再加上他早年间有过很长时间的胃病史,再晚一点送过来的话,可能就真的要胃穿孔了。

到底是多年夫妻,汪妈妈看着昏睡中的丈夫,无法控制地上前,握住他注射着点滴的冰凉手背,眼眶泛红。

紫菱上前抱住妈妈的肩膀,“妈,医生说爸的出血已经止住了,也用了促进酒精吸收的药物,不过爸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转醒,你别太伤心了,没事的。”

汪妈妈侧着身子,拍了拍紫菱的手。

半晌想到什么,擦了擦眼泪,问:“紫菱,你不是去领证了吗,领好了吗?证呢,来拿给妈妈看看。”

紫菱呆住。

对啊,她原本是要去领证的,可是证还没领到,就被费云帆一个电话叫到医院来了。

“楚濂,楚濂呢。”紫菱猛然环顾四周,“妈,楚濂去哪里了。”

汪妈妈:“你这孩子,我才刚来,我怎么知道楚濂去哪儿了?”

紫菱又看向自从进了屋子就站在一旁,没有靠近汪展鹏的绿萍:“姐,你也没看到楚濂吗?”

绿萍抱着手臂:“我的眼睛对他过敏,看见了也会当成没看见。”

紫菱被对楚濂的内疚淹没,抬腿就要狂奔出门。

可刚一转弯就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是刚刚替汪展鹏办完住院手续,拿着各种病历和缴费单的费云帆。

汪妈妈奇怪:“云帆?你怎么在这里。”

费云帆礼貌地笑笑,“汪伯伯他这些日子一直住在云舟一套闲置的公寓。他出事之后公寓第一时间联系了云舟,但他不巧在忙,所以电话就打到了我这里。”

这就是费云帆的好处,紫菱默默想。

说话做事永远恰如其分,简短的几句话,既说清了事情经过,又免去了提及汪家夫妻二人近日感情变故的尴尬。

“哦,原来是这样,那真是麻烦你了。”

“不过……”汪妈妈不解,“云帆,你哥哥云舟跟我家展鹏没差几岁,你怎么突然开始叫他汪伯伯了?”

绿萍看着费云帆的脸色,强忍着才没有放声笑出来。

他不光想叫汪伯伯,只怕还很想直接叫岳父呢。

紫菱也看出了费云帆的尴尬,“哎呀妈,人家帮了我们家的忙,您就别在意这些细节了。妈,你照顾好爸爸,我要出去找楚濂了。”

“楚濂吗?”

费云帆拦住紫菱。

“我刚刚回来的路上看见他了,我带你去。”

……

医院后面,小花园。

楚濂坐在大理石花坛边,拐杖斜着放在他的腿边,目光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出车祸后比之前清瘦了很多,此刻的身影,莫名让人觉得孤独。

紫菱心疼地跑过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楚濂,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出来,我刚刚找不到你,真的快急死了!”

楚濂回过头。

微微仰着脸看她:“是吗?“

紫菱被他看的一愣。

“是啊。”

紫菱身后,费云帆悠悠然跟了上来。

楚濂的目光看见他,笑了笑,抽回了自己被紫菱握住的手。

费云帆一派从容,笑容得体:“楚濂,好久不见。”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看向楚濂的腿,“早就听紫菱说过,你现在已经可以佩戴义肢行走了,真是恭喜。”

楚濂呵了一声,眯起眼看着他:“好久不见?前不久不是才见过。”

……

前不久才见过?

楚濂的话,让紫菱疑惑地看向费云帆。

费云帆脸上精致的面具,似乎有碎裂的趋势。

“你大概记错了吧。”费云帆坚持。

空气安静。

两个男人的目光像刀剑,在无形中碰撞交锋。

有那么一个瞬间,楚濂的嘴巴几乎已经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可他紧紧抓住身边的拐杖,喉间咽下酸楚味道,“是,我记错了。”

费云帆的肩膀微微放松。

“既然人已经找到了,紫菱,我不打扰你和楚濂二人世界了。”

紫菱专心蹲在楚濂身边,替他检查义肢有没有穿戴好,会不会勒得他疼。

对于费云帆的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费云帆脸色微微一凝,转身离开。

他走后,紫菱站起身,替楚濂把拐杖塞进手里。

“楚濂,我们也回去吧。”紫菱体贴地说,“我现在去打车,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家?”

楚濂看着紫菱,眼神里有紫菱看不懂的神色。

“我们难道不是应该先回民政局,登记结婚吗?”

按道理确实是应该这样没错。

但紫菱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有些为难,“但是,但是我今天只请了半天假,现在过去,恐怕时间也来不及。要不,还是改天吧。”

“下次,下次一定不会再有意外了。”紫菱信誓旦旦。

楚濂像是对紫菱的话一点不意外,他从嘴角溢出一丝笑,但那笑怎么看都怎么像是在嘲笑,嘲笑他自己。

“楚濂,你怎么了?”紫菱有些被他吓到。

只是推迟一下登记而已,有这么严重吗?

紫菱放缓声音,“楚濂,如果你真的非今天不可的话,我可以现在给部长打电话请假试试看,反正这次的客户比较好说话。”

楚濂:“所以你现在知道客户叫什么名字了吗。”

紫菱:“……”

她眼中闪过懊悔,好死不死的,提客户做什么?

楚濂将紫菱的小表情尽收眼底,扯了扯唇,“都去了一趟法国出差,居然还是连名字都没记住吗?”

紫菱的手指狠狠抓着衣角,声音小得像蚊子,“……是。”

沉默。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烈日当空下,紫菱被楚濂的沉默吓到,快要窒息。

她的鼻尖渗出汗,心跳加速手脚冰凉,那感觉,就像是学生时代没写作业被老师发现,或者被妈妈看到藏在书包里的没及格的试卷。

漫长的安静还在持续。

就在紫菱想要闭上眼睛咬牙把所有的事情都对楚濂全盘托出的那一秒钟,楚濂终于开恩放过了她。

他没有再问她,和客户有关的事。

他只是说:

“紫菱,把万通的工作辞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