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在后半夜停的。
五点钟的清晨，天空泛着一尘不染的青蓝色。
“好了。”化妆师修完紫菱的唇形，“看看还有哪里想要调整的吗？”
紫菱看着镜中的自己，摇摇头。
虽然试过妆，但是真的到了此时此刻，她换好了秀禾，头上戴着繁重精致的配饰，像古装剧里待嫁的新娘一样端坐在镜前，她还是觉得十分感慨。
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终于要嫁给楚濂，成为她的新娘了。
“我看着也没什么要调整的。”化妆师也很满意自己的妆容，“不过还是你底子好，我做这行这么多年，你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还是头一回见。”
一旁，化妆师的小徒弟也跟着大夸特夸，“是啊，师傅，刚刚你给客人化妆的时候，我还以为我没睡醒，咱们不是做婚庆的吗？什么时候改成给女明星化妆了？”
没人不喜欢被恭维，紫菱捂着嘴笑了出来。
“紫菱，好了没？马上到点了。”汪妈妈敲门。
“好了好了。”紫菱站起身。
看到妈妈身边的绿萍后，她一下子愣在原地。
绿萍穿着她挑的那条月白色的裙子，从款式上看更像是改良款的旗袍。乌黑长发低盘在脑后，发髻上简单插了支水滴流苏的发簪。
远天晨曦照在她身上。
看上去像是古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哇靠……”刚刚还在夸紫菱的小助理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眼睛，“师傅我好像困出幻觉，看到仙女了……”
化妆师飞快地瞄了一眼紫菱的脸色，掐了徒弟一把，让她闭嘴。
“姐。”
紫菱挤出一丝笑。
“这裙子，果然很适合你。”
……
楼梯响起脚步声。
是舜淞父女。
紫菱往前迎了两步，却看见陆颜身后又款步而入一个颀长的身影。
“这是……”紫菱有些怔愣。
“菱菱，这是你姐姐的朋友。”舜淞一边跟紫菱介绍，一边朝绿萍使眼色，“萍萍啊，舅舅正好在楼下碰到小鹰，就把他带上来了。”
小鹰……
绿萍又无语又佩服地看着自家社交属性点满的舅舅。
“哎，怎么了，叫小鹰多亲切啊，是不是？”舜淞用手肘戳费鹰。
“当然。”费鹰从善如流，又转身朝舜涓点了点头，“伯母，又见面了。”
舜涓朝费鹰和蔼地笑笑，“是啊，好久不见，以后有空欢迎来家里玩。”
费鹰：“一定。”
他拿出一个红封，里面厚厚一沓，递给紫菱，“新婚快乐。”
舜涓想拦，但紫菱却已经直愣愣地从费鹰手里接了过去。
“孩子，你太客气了。”汪妈妈笑着摇摇头，语气却听不出责备，只有欣赏。
紫菱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她从没见过妈妈对楚濂有这样的和颜悦色过。
她又把目光投向男人。
他一身浅灰色正装，偏中式的感觉，袖口和领口处点缀着矜贵的暗纹。
和绿萍站在一处时，两个人身上的气场完全融合在一起，即使没有任何身体接触，也莫名给人一种极其登对的感觉。
养眼得不像话。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第一次在法餐厅见面的场景。
他说他是绿萍的追求者。
这样优秀的人，也甘愿成为绿萍的追求者吗？
紫菱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鬼使神差地，她突然开口：“绿萍，剑波哥呢？你们不是一直关系很好吗，他今天没来吗？”
空气在霎那间变得安静。
下一秒，她感到一道很冷很淡的目光朝她瞥过来，带着清晰可辨的嘲讽。
男人的眼神有如实质。
紫菱拼命克制自己想要发抖的身体。
“是你结婚又不是你姐姐结婚，剑波来做什么。”汪妈妈拉了紫菱一把，“大喜的日子，少关心些有的没的。”
“你爸呢？”汪妈妈又问，“你不是说你跟他联系过吗？他到底回不回来？”
紫菱连忙点头，“爸他会来的，妈，我们再等一会儿好不好？”
汪妈妈看了看时间。
接下来是堵门和问答环节，之后就是敬茶。
如果等到敬茶的时候汪展鹏还没回来，那她就权当自己是个单亲妈妈，一个人送女儿出嫁。
……
房间正中央，铺满红色喜气洋洋的床上，紫菱端坐在正当中。
红艳艳的秀禾，金制凤冠镶着珍珠戴在头上，眉目精致，明眸皓齿。
叩叩——
楚沛充满活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喽来喽！紫菱姐，我哥来喽！”
房门内。
绿萍站在门边，手里拿着打印好的流程，“谁呀？”
她声线清冷，并没有带着太多感情，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门外安静了几秒，楚濂轻咳两声，“是我，楚濂。”
绿萍又问：“你来做什么的？”
楚濂：“我来接我的新娘。”
楚濂的腿不方便，所以在设定好的环节中，绿萍并不需要真的把门堵住，而是直接让楚濂走了进来。
门打开的瞬间。
四目相对。
楚濂看着绿萍，一时竟有些移不开眼。
怔了片刻，他嘴唇动了动，“绿……”
“红包呢？”绿萍眼里没有感情，只有照章办事的公事公办。
楚濂终于如梦初醒回过神来，拿出红包，双手放到绿萍手上。
“绿萍，谢谢你，今天辛苦了。”楚濂低声说。
绿萍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只接过红包，开始走下一个流程，“新郎要接走新娘，得先回答几个问题。”
楚濂：“好，你问。”
“第一个问题，请说出新娘最怕的三件事。”
这题对楚濂来说完全没有难度：“紫菱有三怕，一怕等，二怕病，三怕小虫子。”
其实还有两怕，怕鬼，怕黑。
但是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
“第二个问题，新娘的生日。”
“4月20。”楚濂笑得轻松，“我的电脑开机密码。”
第三个问题还没问，紫菱在后面轻轻叫了声绿萍，“姐，你准备的问题会不会有点太简单了？”
绿萍扬了扬手里的A4纸，“不是你说，让我别为难楚濂的。”
紫菱为难地皱了皱眉，她是拜托过姐姐不要难为楚濂，但是……但是她问的也未免太没难度了吧。
“姐，你换一个难一点的嘛。”紫菱撒娇。
否则她这个新娘子被接走得也未免太顺利了吧。
绿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好。”
“第三个问题。”
“请问新郎，你愿意发誓，无论新娘隐瞒了你什么，你都会无条件地原谅她，保护她，把她当成你最珍贵的宝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