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王振国的建议，小诺没有贸然行动。她先挑了个赵磊应该不太忙的晚上，拨通了他的视频电话。屏幕那头的赵磊看起来比在武汉时清瘦了些，但眼神里的疲惫感似乎淡了一点，背景是北京分公司租的公寓，简洁，甚至有些空旷。
小诺绝口不提婚姻，只问他工作顺不顺手，饮食习不习惯，北京干燥的气候适不适应。赵磊起初回答得有些拘谨，慢慢地，话也多了些，说起新项目的挑战，说起周末一个人去逛了逛后海，语气里带着一种独自闯荡的生涩和一点点的新奇。
“姐，这边……挺安静的。”赵磊最后说了这么一句，声音里听不出是庆幸还是落寞。
过了两天，小诺又约雪莉出来喝了次下午茶。雪莉明显精心打扮过，但眼底的青黑和那份小心翼翼的神态却遮掩不住。小诺也只问她和孩子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难处。
雪莉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姐，赵磊他……一直没怎么联系我。我知道他生气，可我心里真的……空落落的。家里少了个人，感觉什么都不对劲了。”
小诺静静地听着，引导着她往下说。雪莉断断续续地抱怨，说赵磊以前工作就忙，回到家也常常是沉默，好像那个家只是个旅馆。说她妈妈虽然有时候说话不中听，但至少是真心实意帮他们带孩子，操持家务……
听着听着，一个让小诺感到无比吃惊，甚至有些心惊的事实，逐渐浮出水面。
她挂了给赵磊的第二次通话，又回味了一遍下午雪莉的那些话，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久久没有动弹。
王振国走进来，看到她这副神情，问道：“怎么了？聊得不顺利？”
小诺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深沉的无奈，她缓缓摇了摇头：
“振国，我好像……直到今天才真正看清他们的问题所在。”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洞悉真相后的沉重：
“你知道吗？我从他们俩的话里，拼凑出来的画面是——赵磊和雪莉，从结婚到现在，可能就从来没有真正地、完整地‘融入’过他们自己的那个小家庭！”
她站起身，有些激动地踱了两步：
“赵磊，他努力赚钱，认为提供优渥的物质条件就是他最大的责任。他把家当成了后方，一个应该稳定、不应该给他添乱的地方。他人在家里，心却可能更多地系在工作上，或者……或者潜意识里，还把自己当成是母亲的儿子，需要承担母亲情绪的儿子，而不是雪莉的丈夫，小杰的父亲！”
“而雪莉呢？”小诺叹了口气，“她从一开始，精神上就没有真正‘断奶’！她习惯了依赖，依赖赵磊的经济能力，更依赖她母亲的生活介入。她让刘美兰的手伸得太长，以至于他们那个小家，从来就没有建立起独立的、只属于他们夫妻二人的运行规则和情感纽带！她更像是和她妈妈组成了一个阵营，而赵磊，像个偶尔回来视察的外人！”
这个发现让小诺感到一阵悲凉。原来所谓的矛盾，所谓的婆媳问题，都只是表象。最核心的症结在于，这两个人，一个身心未能真正归位，一个从未学会独立掌舵，他们那个所谓的“家”，从根基上就是摇晃的，从未真正坚固过。
“一路走来，他们都在各自的轨道上奔跑，却从来没有真正携手，共同建设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密不可分的小世界。”小诺的声音低沉下去，“这样的婚姻，出现今天这样的危机，几乎是……必然的。”
王振国听完妻子的分析，神色也变得凝重。他走到小诺身边，揽住她的肩膀：
“如果是这样，那你的‘劝和’，恐怕就不能只是简单地让他们重归于好。而是要让他们意识到这个根本问题。”
小诺靠在他身上，感到一阵无力。原来，她要面对的，是如此深层次的家庭结构性问题。这远比调解一次争吵，要困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