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建安十九年(214年)夏,成都的空气黏稠得像浸了油的棉絮,锦江两岸的杨柳蔫头耷脑,却挡不住城外震天的声势。刘备、诸葛亮率领的荆襄联军与入蜀援军会师后,已将这座蜀地都城围得水泄不通——北有张飞率巴西郡精锐扼守金牛道,丈八蛇矛的寒光映着栈道的苔藓;南有赵云率江阳、犍为将士封锁岷江航道,龙胆亮银枪的枪尖挑着落日余晖;东有诸葛亮亲领中军坐镇洛水,羽扇轻摇间,连弩阵如繁星密布;西有黄忠、魏延率军截断成都与汉中的联系,金背大刀与青釭剑的锋芒刺破天际。四路大军层层叠叠,战鼓雷鸣如惊雷滚地,旌旗猎猎似彩云压城,连飞鸟都不敢掠过成都上空。
城内却是另一番光景。城墙之上,守军的铠甲锈迹斑斑,不少人光着脚,脸上满是菜色,手中的兵器耷拉着,连举起来的力气都快没了。街巷之中,家家闭户,门缝里偶尔探出一双双惶恐的眼睛,孩童的啼哭被死死捂住,只留下压抑的呜咽,混合着空气中弥漫的霉味与饥饿的气息。宫城城楼之上,刘璋身着洗得发白的锦袍,腰间的玉带早已失去光泽,他扶着冰凉的城垛,望着城外连绵的军营,眼中满是颓然与悔恨。
“主公,”谋士谯周拄着拐杖,踉跄着上前,花白的胡须上沾着尘土,“刘备联军围城三月,城中粮草仅够支撑三日。昨日起,已有百姓易子而食,士兵逃散过半,各地援军不是被击溃,便是观望不前。诸葛亮遣使送来劝降书,言明‘若开城归降,保主公及百官性命无忧,废除苛捐杂税,开仓放粮赈济百姓’,还望主公三思啊!”
刘璋接过劝降书,纸张粗糙却字迹娟秀,正是诸葛亮的手迹。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二十余年的治蜀生涯:初继父位时,他也曾想励精图治,可终究抵不过奸佞蛊惑,宠信法正、张松之流,施行苛捐杂税,将天府之国搞得民怨沸腾;张鲁入侵时,他无力抵御,只能病急乱投医,邀刘备入蜀,如今却引狼入室,落得这般境地。“罢了,罢了!”他猛地睁开眼,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滑落,“我一人之过,何必让全城百姓陪葬?开城归降!”
次日清晨,成都的城门在一片死寂中缓缓打开。刘璋身着素服,头戴白巾,率领文武百官捧着益州牧的印绶,一步步走出城门。他的背影佝偻,往日的威仪荡然无存,身后的官员们有的垂头丧气,有的暗自庆幸,还有的偷偷抹泪。刘备连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扶起刘璋,语气诚恳:“季玉(刘璋字),备今日之举,非为争夺疆土,实为拯救蜀地百姓。你若愿意,可随我前往公安,安享余生,一应供给,绝无短缺。”
刘璋摇摇头,神色落寞:“刘使君仁德,愿保百姓安宁,我已感激不尽。只求使君信守承诺,善待成都百姓,勿要再动刀兵。”
诸葛亮上前一步,拱手道:“主公放心,亮已三令五申,联军入城后,严守‘三不之约’:不掠一物、不扰一民、不焚一庐。昔日苛捐杂税,今日起尽数废除;城中百姓凡贫困者,皆可前往官仓领取粮草。亮定当以百姓福祉为重,不负主公所托。”
刘璋望着诸葛亮眼中的真诚,心中稍安,将印绶交予刘备,黯然退至一旁。刘备接过印绶,高高举起,高声宣布:“联军入城!严守军纪,善待百姓!有敢违抗军令者,斩无赦!”
联军将士列队入城,步伐整齐,铠甲铿锵却不喧哗。街道两旁,百姓们悄悄推开门窗,露出一双双惊恐的眼睛。当看到士兵们不仅没有抢夺财物,反而主动帮一位老大娘扶起倾倒的柴堆,还将随身携带的干粮分给一个饿得啼哭的孩子时,百姓们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有人壮着胆子走出家门,端来茶水递给士兵;有人拿出家中仅存的水果,塞到将士手中;渐渐的,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欢呼声、感激声此起彼伏,原本死寂的成都,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气。
诸葛亮入城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安抚百姓。他立刻下令打开成都府库,将囤积的粮草、布匹、药材尽数取出,在城中设立了十个赈济点。官仓之外,百姓们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感激与期待。一名年近七旬的老农,拄着拐杖,捧着沉甸甸的粮食,老泪纵横:“往年打仗,士兵们抢粮烧房,我们这些百姓只能躲进山里啃树皮。没想到刘使君的军队,不仅不抢我们的东西,还分给我们粮食,真是仁义之师啊!”
诸葛亮亲自巡视各个赈济点,看到一名妇人抱着饿得奄奄一息的孩子,连忙让人送来温热的米粥和治病的药材。妇人感激涕零,对着诸葛亮连连磕头:“多谢军师救命之恩!我丈夫死在战乱中,只剩下我和孩子,若不是军师,我们母子俩早就活不成了!”诸葛亮连忙扶起她,语气温和:“大嫂不必多礼,从今往后,益州再无战乱之苦,你只管安心抚养孩子,日子会好起来的。”
他还发现城中有不少孤儿寡母,便下令设立“抚幼院”,收留无家可归的孩童,聘请乳母照料,还请了先生教他们识字;对于孤寡老人,则每月发放粮食和布匹,让他们安度晚年。这些举措让百姓们深受感动,纷纷称赞诸葛亮“爱民如子”,对刘备集团的归属感愈发强烈。
安抚百姓的同时,诸葛亮着手整顿吏治——这是益州安定的根基。他深知,刘璋时期的吏治腐败到了极点:贪官污吏横行霸道,豪强劣绅相互勾结,百姓深受其害。诸葛亮当即下令:“即日起,益州各级官吏尽数停职审查!凡贪赃枉法、欺压百姓者,严惩不贷;凡清廉正直、有才干者,留任原职;凡空缺职位,公开选拔,唯才是举,不论出身!”
他亲自坐镇成都府衙,审理官吏案件。蜀郡太守董和之子董允,仗着父亲的权势,贪污受贿数十万钱,还强占民女,民愤极大。诸葛亮查明真相后,当即下令将董允斩首示众,没收全部家产分给受害百姓。董和求情道:“军师,犬子年幼无知,求军师饶他一命!我愿捐出全部家产,弥补过错!”诸葛亮神色严肃:“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董太守身为重臣,更应以身作则,岂能纵容儿子作恶?今日若饶了他,日后如何服众?”董和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斩首。此事震动整个益州,贪官污吏们无不胆战心惊,纷纷收敛气焰。
对于那些清廉正直却被排挤的官员,诸葛亮则予以重用。广汉郡小吏王连,为人清廉,擅长理财,却因不依附权贵,被刘璋贬为庶民。诸葛亮得知后,亲自召见他,发现他对益州的财政状况了如指掌,还提出了不少改善财政的良策。诸葛亮当即任命他为蜀郡太守,负责益州的财政事务。王连感激涕零,发誓定当全力以赴,为益州百姓谋福祉。在他的治理下,益州的财政状况日渐好转,府库渐渐充盈。
诸葛亮还制定了《蜀科》,作为益州的根本律法。《蜀科》强调“恩威并济,赏罚分明”,既规定了官吏的职责、百姓的权利与义务,也明确了奖惩措施:官吏贪污一匹绢以上者,斩首;百姓偷盗一钱以上者,杖责二十;同时,鼓励百姓举报贪官污吏,举报属实者,给予重赏。为了让律法深入人心,诸葛亮还下令将《蜀科》的条文刻在石碑上,立于城中各个角落,让百姓们人人知晓,人人遵守。
为了稳定益州的局势,诸葛亮还着力安抚士族与豪强。益州士族势力庞大,若不能妥善安抚,必生事端。诸葛亮邀请益州有名望的士族首领,如董和、黄权、李严等,前往府衙议事。议事厅内,诸葛亮亲自为他们斟茶,语气诚恳:“诸位乃益州望族,世代居住于此,深得百姓信任。如今益州初定,百废待兴,需诸位鼎力相助,共同治理益州。亮愿与诸位同心协力,废除苛政,兴修水利,鼓励农耕,让益州百姓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
董和等人见诸葛亮诚意十足,又看到联军军纪严明、百姓归心,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黄权站起身,拱手道:“军师仁德,我等深感敬佩。此前我等对刘使君心存疑虑,如今看来,是我等狭隘了。我等愿支持军师,为益州的安定尽一份力!”诸葛亮当即任命董和为掌军中郎将,黄权为偏将军,李严为犍为太守,让他们参与益州的治理。
对于那些桀骜不驯的豪强,诸葛亮则采取“恩威并济”的策略。成都附近的豪强刘琰,囤积了大量粮草,却见死不救,还欺压百姓,拒不归顺。诸葛亮先是派人劝降,晓以利害,刘琰却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甚至辱骂劝降使者。诸葛亮当即下令,派魏延率军围剿。魏延勇猛善战,很快便攻破了刘琰的庄园,将其擒获。诸葛亮下令将刘琰斩首示众,没收其全部家产,分给百姓。其他豪强见状,纷纷收敛气焰,主动归顺,不敢再胡作非为。
此外,诸葛亮还十分重视益州的经济发展。他延续荆南的治理经验,在成都推广蜀锦织造。黄月英改良的织机图纸早已送到成都,诸葛亮下令开设官营织锦作坊,招募织户,传授改良织机的使用方法。新织机效率极高,织出的蜀锦色泽艳丽、质地坚韧,深受市场欢迎。诸葛亮还打通了成都与荆州、江东的商道,让蜀锦、茶叶、药材等特产通过锦江、长江运往外地,换取铁器、粮食、布匹等物资。商道上,商船往来不绝,帆影如林,成都的市集渐渐繁荣起来,百姓们的收入也大幅增加。
他还下令兴修水利,疏浚锦江、沱江等河流,修复都江堰水利工程。都江堰是益州的命脉,诸葛亮亲自前往视察,组织百姓加固堤坝、疏通河道。在他的主持下,都江堰的灌溉面积大幅扩大,成都平原的粮食产量大幅提升,不仅满足了益州百姓的需求,还能为军队提供充足的粮草。
在诸葛亮的精心治理下,短短半年时间,成都便焕然一新。街道整洁有序,商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百姓们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孩童们在街巷中嬉戏打闹,老人们在树荫下下棋聊天;官府清廉高效,官吏们恪尽职守,再也没有贪污腐败、欺压百姓的现象;士族与豪强安分守己,积极参与益州的治理;军队纪律严明,士气高昂,成为守护益州的坚实屏障。
这一日,诸葛亮立于成都城楼,俯瞰着这座繁华的都城。锦江之上,商船往来不绝,船帆上的蜀锦图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街巷之中,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城外的田野里,稻浪翻滚,农夫们辛勤劳作,歌声随风飘扬。刘备走上前来,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孔明,若无先生,益州怎能如此快便安定下来?先生之功,堪比周公!”
诸葛亮微微一笑,拱手道:“使君过誉了。益州能有今日,全赖使君的仁德、将士的奋勇、百姓的支持,以及诸位大臣的鼎力相助。亮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如今益州已定,荆益联动的战略已然实现,我们便可积蓄力量,共抗曹操,兴复汉室。”
刘备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先生所言极是!如今我们跨有荆益,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正是兴复汉室的绝佳时机。待时机成熟,我便率军北伐,直取中原!”
诸葛亮望着远方的天空,心中充满了信心。他知道,平定益州只是兴复汉室大业的重要一步,未来的路还很长,还有无数的艰难险阻在等待着他们。但他相信,只要君臣同心,上下协力,遵循既定的战略方针,定能一步步实现兴复汉室、安定天下的宏伟目标。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成都城上,映得这座古城愈发庄严美丽。锦江的江水波光粼粼,载着商船,载着希望,流向远方。诸葛亮腰间的青布囊轻轻晃动,里面藏着黄月英的书信、连弩图纸与织机改良方案,这些都是他治理益州、兴复汉室的底气。他知道,益州的稳定与繁荣,不仅为刘备集团奠定了坚实的根基,也为三分天下的格局增添了重要的砝码。一场新的征程,即将在这片天府之国上,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