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可修仔细看着李狗蛋,想听出点话外之音。
但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想了半天只得劝道:
“大人,此事当从长计议!”
李狗蛋怒道:
“我好不容易想起这事来了,你还让我从长计议,我计议你个乌龟王八蛋!
“现在就去,否则本官将你们全部开革,贬为百姓!”
齐可修见他来真的,只好冲下边使了个眼色,衙役们会意,捡起令签跑了出去。
他们出了衙门,直接找个茶摊坐下喝茶,侃了一天大山,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才跑回来跟李狗蛋交差。
只说郡守大人不在府中,他们遍寻各处,未曾找到。
李狗蛋想想柏留风身为郡守,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忙,一时没找到也情有可原,便也没有追究,让他们明天再去抓人。
结果第二天一早,章武铸就带着巡察衙门的几个主事官员找了过来,一番好言相劝,李狗蛋只是不听,一味的催着衙役去拘人。
于是衙役们又开开心心度过了摸鱼的一天……
但这次李狗蛋起了疑,把衙役们一通审问,最终有个老衙役说了实话:
“大人,您要说哪个衙门不守规矩,少给了银子,咱们兄弟自然不能做孬种,一定要替大人鞍前马后,讨回公道!
“但您要让咱们去查人家,这就坏了规矩!
“别说郡守大人了,哪个官咱们敢查?谁背后没有靠山,到时候出了事怎么收场?
“大人,您想过过官瘾,兄弟们就陪着您走上几趟!
“我看差不多也就行了,您别太贪玩!”
李狗蛋被噎得一口气没缓过劲来!
这事也怪他,一天天的没个架子,跟一群衙役也你好我好哥俩好,搞得大家现在都不怕他了。
他指着身后的牌匾道:
“‘正大光明,铁面无私!’这可是武烈皇帝御笔亲题,也是咱们观风使衙门的职责所在!
“你们这么怕事,纵容贪官污吏,那些被欺压的百姓怎么办?你们想过他们的感受吗?”
老衙役一脸委屈的样子道:
“大人这话说的……咱们也没瞎了眼,也没懵了心,能看不出来老百姓受了委屈?
“如果可以谁不想像戏文里唱得那样:‘论天资不曾差,仗一剑行天涯。斩落得魑魅魍魉乱如麻,十八路妖魔俯首难道自矜夸?’
“可是老百姓是人,咱们也是人啊!谁不是一家老小,拖儿带女?哪个家里不指望着我们挣得那仨瓜俩枣度日?
“您有靠山您不怕,可咱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一家人可怎么活啊!”
李狗蛋想了想倒也是这么回事,便开口道:
“没事,有我罩着,没人敢动你们!”
老衙役:
“大人,您如此痛恨贪官污吏,恐怕对他们的手段也有所了解!
“他们一出手就能灭了我们满门,您怎么罩啊?
“是等我们全家死绝了替我们报仇吗?说句实话,咱们真不想给您添这个麻烦!”
李狗蛋又被噎得许久没喘过气来,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但他一个最是爱惜性命的人,自然也不能让别人把一家老小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替他去玩命!
那种话他说不出口……
齐可修见场面有些尴尬,忙出来打圆场:
“大人,此事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转身又呵斥了老衙役几句。
没想到老衙役直着身子道:
“我是看大人拿我们当兄弟,才冒死直言相告!
“我也知道实话不好听,我夏大眼心里有数!”
说完,脱下身上的皂衣,竟是不要了这份差使,直接转身去了。
李狗蛋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只觉得胸中一口气憋得实在难受,便对着夏大眼的背影吼道:
“你别觉得你了不起,我李狗蛋心里比你还有数!
“明天我就独闯郡守府,让你看看啥才是真正的了不起!”
夏大眼也不搭理他,直直的走了出去。
气得李狗蛋一拍桌子回了后院,拉出两头北海雪狼暴打了一顿出气。
第二天,他一早起来穿起官服,准备独闯郡守府!
没想到却在大堂看到了齐可修。
见他真的要去郡守府,齐可修苦苦相劝道:
“大人,你糊涂啊!
“郡守大人的话,那是说出来给百姓听的。
“您堂堂一个从六品观风使,怎会把这种话记在心上?”
李狗蛋心意已决:
“你就说郡守能不能查吧?”
齐可修:
“当然不能查啊!谁不知道整个镇北将军府都是柏家的天下?
“您要是查了郡守,以后还怎么混?”
李狗蛋好奇问道:
“我要真查了,他们能把我怎么着?我也是有靠山的!”
齐可修:
“哎哟喂,我的大人啊!您是有靠山不假,可柏家就是整个镇北将军府的靠山啊!
“整个流风郡的文武官员,谁不想着巴结柏家?
“郡守大人的一个眼神,就能决定一个官员的身家性命……您这是自绝于天下啊!”
李狗蛋不为所动,大步向前道:
“绝就绝吧,我也不连累你们,我自己去查!”
齐可修苦劝不听,唉声叹气的跟了上来。
李狗蛋看了他一眼道:
“那群衙役都怕了,你还敢来?”
齐可修苦笑着道:
“大人,我是您的书吏,别人跑得了,我是没法跑的!
“昨晚回去我想了一夜,再怎么着也不能让您一个人去郡守府。
“我齐可修虽然文弱,但也曾有过热血,今天就陪着您闯一闯龙潭虎穴!”
李狗蛋没想到他还有这种骨气,心中倒有些感动。
暗暗感叹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便带着齐可修出了衙门,直奔郡守府。
结果走到半路的时候,齐可修越走越慢。
李狗蛋回头看了一眼,见他脸色惨白,还不停的擦着虚汗。
便问他怎么了?
齐可修苦着脸道:
“大人,不知道为啥,我忽然开始肚子疼,腿也越来越软,连路都走不动了!”
李狗蛋知道他是被吓得,不由得暗暗好笑,索性摆了摆手让他去看郎中,终究还是一人去了郡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