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里的紧急叫停,如同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李正雄试图通过官方渠道施压的火焰。但陆子谦深知,这条盘踞在暗处的毒蛇绝不会就此罢休。指环男的出现,更是将危机的级别提到了最高——对手的核心力量已经渗透进了清州,就在他身边潜伏着。
那张模糊的照片被陆子谦小心收好,这是目前指向那个神秘组织最直接的线索。他立刻找来顺子和另外两个绝对信得过的保卫科骨干,在厂长办公室进行了一次秘密会议。
“这个人,极度危险。”陆子谦指着照片上指环男的背影,声音低沉,“他在宝安出现过,现在又出现在清州,指挥窃取我们的技术。这说明,李正雄背后的势力,能量远超我们的预估。他们不仅在商业和官场上有布局,还可能……涉及其他领域。”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明,但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那份凝重。
顺子咬着牙:“谦儿哥,你说怎么办?咱们是报警,还是……”
“报警?证据呢?”陆子谦摇摇头,“一张模糊的背影照片,一个已经断了线的内鬼口供,指认一个我们连真实姓名都不知道的人?警方很难立案,就算立了,打草惊蛇的可能性更大。”他混迹上海滩的经验告诉他,对付这种藏在阴影里的对手,明面上的力量有时反而束手束脚,需要更灵活、更隐秘的手段。
“那……”顺子有些急躁。
“我们要主动出击,但不能蛮干。”陆子谦目光扫过三人,“顺子,你找两个机灵、面生、绝对可靠的兄弟,从今天开始,二十四小时轮班,给我盯死李正雄在清州落脚的地方和他常去的地点。记住,只远观,不靠近,记录所有和他接触的人,特别是注意有没有照片上这个风衣男人。”
“明白!”顺子重重点头。
“另外,”陆子谦看向另外两人,“加强厂区,尤其是技术科、档案室和几个核心车间晚上的巡逻力度,暗哨也要增加。通知联盟各成员厂,提高警惕,对外来人员,特别是打着考察、合作名义的要严加甄别。”
布置完这些,陆子谦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这是一种熟悉的,如同当年在上海滩与各方势力周旋时的感觉,只不过如今的战场,变成了这八十年代的东北工业小城。他必须利用所有的智慧和经验,在规则之内,又与规则并行地,打赢这场保卫战。
接下来的几天,表面风平浪静。三纺厂的重建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联盟的生产和销售也未受太大影响。李正雄似乎因为省里的叫停而暂时沉寂,深居简出。但顺子那边传来的消息却显示,李正雄并非无所事事,他频繁地与市里一些非核心部门的干部接触,似乎在编织着另一张关系网。
而那张照片上的指环男,如同人间蒸发,再无线索。
这天傍晚,陆子谦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准备去车间转转。刚走出办公楼,就碰见了急匆匆找来的三纺厂的老厂长,如今联盟的顾问之一,周大伯。
“子谦!正要找你!”周大伯脸色有些不好看,拉着陆子谦走到一边僻静处,“有个事,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周大伯,您说。”陆子谦心头一紧。
“就今天下午,有个省城来的记者,说是要做一个关于咱们清州国企改革的专题报道,点名要采访我们联盟,特别是想了解咱们那个新技术的研发过程和应用前景。”周大伯皱着眉,“接待办的同志觉得是好事,就安排了,我也陪着聊了一会儿。那人问得特别细,好多问题都涉及到技术细节和咱们未来的研发方向,我感觉……不像是一般的采访,倒像是……摸底。”
记者?摸底?陆子谦的神经立刻绷紧了。“那人叫什么?哪个报社的?”
“叫王伟,说是《北方经济导报》的。我看过他的记者证,好像没什么问题。”周大伯回忆着,“但就是感觉不对,太专业了,而且眼神总往咱们放图纸的柜子那边瞟。”
《北方经济导报》?陆子谦快速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份报纸的信息,确实是一份有一定影响力的经济类报纸。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一个对技术如此“感兴趣”的记者,不能不让他怀疑。
“他还在厂里吗?”
“没有,采访完就走了,说还要去市轻工局了解些宏观情况。”
陆子谦沉吟片刻,对周大伯说:“大伯,您提醒得好。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处理。”他送走周大伯,立刻返回办公室,拨通了一个号码。那是他在省城结识的,在宣传系统工作的一个朋友的电话。他需要核实这个“王伟”记者的真实身份。
等待回电的时间里,陆子谦心绪不宁。如果这个记者也是对方派来的,那说明对手的手段更加多样化了,利用舆论和看似合法的身份来获取信息,更加难以防范。
就在这时,顺子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谦儿哥!有发现!”
“怎么?”
“盯李正雄的兄弟报告,今天下午,李正雄去了清州宾馆的咖啡厅,见了一个人!不是那个风衣男,但是个生面孔,穿着打扮挺讲究,像是个文化人。两人谈了大概半个小时,李正雄对那人还挺客气。”
文化人?生面孔?陆子谦立刻联想到了周大伯说的那个记者。“有没有照片?”
“有!兄弟用长焦镜头偷偷拍了几张,不太清楚,但能看清大概样子。”顺子赶紧从怀里掏出几张新冲洗的照片。
照片上,李正雄正和一个戴着眼镜、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坐在咖啡厅卡座里交谈。那中年男子的样貌,与周大伯描述的记者王伟,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陆子谦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记者?果然是假的!或者说,至少他此行的目的绝非采访那么简单。李正雄在官方渠道受挫后,果然变换了策略,试图从技术和信息层面进行渗透。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陆子谦抓起听筒,里面传来他省城朋友的声音:“子谦,你让我查的那个《北方经济导报》的王伟,我问了,他们报社确实有这个人,但是……社里反映,这个王伟请了病假,回老家休养已经快半个月了,根本不在清州!”
真相大白!这个所谓的“记者”,是冒牌货!是李正雄派来,专门针对“清纺集团”核心技术情报的间谍!
一股怒火在陆子谦胸中升腾。对手的肆无忌惮,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们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冒充记者,堂而皇之地进入他的工厂套取情报!
“谦儿哥,怎么办?要不要现在就去宾馆把人扣下?”顺子摩拳擦掌。
陆子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扣下?以什么名义?冒充记者?证据呢?对方完全可以矢口否认,反而会倒打一耙说他们污蔑。而且,一旦动手,就等于彻底撕破脸,可能会引发对方更激烈的、不可预知的报复。
他盯着照片上那个假记者的脸,又看了看窗外渐沉的夜色,一个计划在心中慢慢成型。他不能直接动手,但也不能任由对方来去自如,窃取机密。
“顺子,”陆子谦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通知下去,将计就计。他不是对我们‘未来研发方向’感兴趣吗?那就让他带点‘好东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