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弛被停职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在清纺集团内部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各种猜测和流言悄然蔓延,但陆子谦以雷霆手段稳住了局面,亲自暂代市场部工作,各项业务依旧有条不紊地推进,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只有核心圈层的几个人,才感受到那平静水面下涌动的暗流。
顺子按照陆子谦的指示,对张弛进行了全天候的严密监控,同时动用了马老三在江湖上的关系,以及一些不能明说的渠道,开始追查那张照片和小女孩的线索。陆子谦自己也几乎不眠不休,翻遍了家中所有遗物,试图从这具身体原主残存的记忆碎片里,找到关于母亲和那个南洋访客的蛛丝马迹。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顺子带来了初步的、令人心惊的发现。
“谦儿哥,查到了些东西。”顺子的脸色在台灯下显得有些苍白,“那个‘华东精密机电’,注册法人是李文,但实际控股方层层穿透后,指向一个设在维京群岛的空壳公司,再往上……就查不清了,手法很专业,像是专门洗钱和隐藏身份的架构。”
陆子谦并不意外,这符合“商会”的行事风格。
“另外,”顺子压低声音,语气更加凝重,“关于那张照片……我们通过一些老关系,找到了当年给伯母拍过照的、现在已经退休的一个照相馆老师傅。他隐约记得,大概在二十多年前,伯母确实经常带着个年纪更小的女娃去拍照,但那女娃……不是照片上这个。”
陆子谦猛地抬头:“不是同一个?”
“老师傅很肯定。他说伯母带的那个女娃,眉眼和伯母更像,而照片上这个……更像……”顺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更像你。”
像他?!陆子谦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如果照片上的小女孩不是母亲当年常带的那个,那她是谁?为什么会和自己如此相像?
“还有,”顺子继续汇报,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诡异,“我们按照你的吩咐,秘密调查了张弛经理近几年的资金往来……发现他除了正常的工资奖金,还有几笔来源不明、但数额巨大的汇款,最早的一笔,是在……是在六年前,联盟刚刚有点起色的时候。”
六年前!陆子谦倒吸一口凉气。那不是联盟初创,甚至是在他整合红星厂之前!也就是说,张弛的“问题”,可能远比他想象的更早!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脑。如果张弛从那么早就被渗透、被收买,那这些年他经历的许多“难关”和“巧合”,背后是否都有这只黑手的操控?自己重生以来所谓的“奋斗”和“成功”,有多少是凭借自身能力,又有多少是被人暗中引导甚至安排的结果?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小女孩的线索呢?”他强迫自己冷静,追问最关键的问题。
“还在查。照片太旧,人脸识别很困难。不过……”顺子顿了顿,“我们的人在走访伯母以前的老邻居时,听到一个说法,不知道是真是假……他们说,伯母在生你之前,好像……好像还生过一个女儿,但不满一岁就夭折了。因为是女孩,又早夭,所以几乎没对外人提起过,连你父亲可能都不太清楚。”
又一个早夭的女儿?!
陆子谦如遭雷击!母亲、南洋访客、早夭的女儿、酷似自己的小女孩……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脑海中疯狂碰撞、组合。
一个大胆而惊悚的推测逐渐成型:母亲当年生下的那个女儿,或许并没有夭折!而是被那个南洋访客,以某种方式带走了!照片上的小女孩,很可能就是那个“早夭”女儿的……后代?所以才会与自己如此相像!
而张弛的背叛,他的“苦衷”,是否就与这个被带走的“姐姐”或她的后代有关?对方是用这个作为把柄,长期威胁和控制着他?
这个推测太过惊人,但也似乎能解释很多疑点。
就在这时,陆子谦办公桌上的那部红色保密电话,再次急促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顺子,顺子会意,立刻退出了办公室并关好门。
陆子谦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这一次,对方没有使用变声器,是一个低沉而略显苍老的男声,带着浓重的南洋口音,正是上次那个声音!
“陆先生,看来你并没有接受我们善意的提醒。”对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张弛的事情,我很遗憾。他是个聪明人,只可惜,不够决断。”
陆子谦握紧话筒,冷声道:“龙叔?还是该称呼你别的?”
对方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丝嘲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游戏该结束了。你查到了不少东西,这很好,说明你有资格坐在牌桌上。但现在,该亮底牌了。”
“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第一,停止你所有的调查,尤其是关于那张照片和你母亲过往的调查。第二,交出二代机的全部技术资料和胡永革的核心配方。第三,清纺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权。”对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答应这三个条件,我保证张弛平安无事,那个小女孩也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否则……”
对方顿了顿,声音骤然转冷,带着一丝残忍的意味:“你很快就会收到一份‘礼物’,关于那个小女孩现状的‘礼物’。相信我,你不会想看到的。”
赤裸裸的威胁!用张弛的安危,用那个可能是他外甥女的小女孩的生命安全!
陆子谦胸中怒火翻腾,几乎要冲破胸膛。但他知道,此刻冲动就是自杀。
他强压下怒火,声音反而变得异常平静:“给我点时间考虑。”
“可以。”对方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二十四小时。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打给你。记住,别耍花样,你和你身边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
电话被挂断,忙音再次响起。
陆子谦缓缓放下话筒,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二十四小时!对方给出了最后通牒。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对手的强大和无所顾忌,远超他的想象。他们不仅掌控着巨大的财富和黑暗势力,甚至可能早已渗透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答应条件?交出技术和控股权,等同于将清纺集团和自己多年的心血拱手让人,更是对国家利益的背叛!而且,以对方的狠辣,就算他答应了,张弛和那个小女孩就真的能安全吗?恐怕只会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后无情抛弃。
不答应?张弛危在旦夕,那个无辜的小女孩更可能遭遇不测!这是他无法承受的良心谴责。
进退维谷,似乎已是死局。
他重新坐回办公桌前,目光扫过桌面上那张泛黄的母子照片,扫过集团蓬勃发展的报表,扫过墙上那幅巨大的中国地图。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地图上海南岛的位置,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细节突然跃入脑海——母亲留下的一个旧木匣底层,似乎压着一张很久以前从海南寄来的、字迹模糊的明信片!
海南!与南洋隔海相望的海南!
一个极其冒险,但或许是唯一能破局的反击计划,在他脑中迅速勾勒出轮廓。
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顺子,语气决绝:“顺子,准备一下,我们要立刻去趟海南!另外,帮我联系钟处长,就说……我有关于‘商会’和那个小女孩的紧急情况,需要当面汇报!”
他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屈服。他要主动出击,在最后二十四小时内,找到扭转局面的关键!哪怕希望渺茫,也要赌上一切,搏那一线生机!
时间,开始以分钟倒数。而远在南洋的某个角落,一场针对他和那个小女孩的阴谋,也正在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