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门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薄薄的木板门板中央已经凸起,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插销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断。门外是粗暴的呵斥、混乱的脚步声,以及……小雨那边房间传来的、被刻意压抑的惊呼和挣扎声!
陆子谦背靠着冰冷瓷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后背伤口的剧痛、失血带来的眩晕,以及眼前这绝对的死局,像冰冷的潮水般试图将他淹没。但他那双经历过上海滩风云、重生后更显坚毅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不肯屈服的火焰。
不能放弃!小雨还在他们手上!老雷用命换来的钥匙绝不能白费!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这不足三平米的狭小空间内急速扫视——焊死的铁窗、光秃的墙壁、老旧的白瓷洗手池、抽水马桶……没有任何显而易见的出口或隐藏机关。
钥匙!老雷的钥匙!
他死死攥住那枚黄铜钥匙,冰冷的触感刺激着神经。老雷塞给他钥匙时,绝不可能预知他会逃入这个特定的卫生间。这意味着,钥匙对应的地点,应该是一个具有一定通用性,或者老雷确信他在危急时能够联想到并前往的地方!
内部医疗点……干部休养所……这种地方通常会有什么?
他的大脑飞速检索着前世今生关于这类场所的记忆碎片。除了明面上的设施,往往还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应急通道?保密设施?或者是……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那个老式的、水箱位于上方的抽水马桶上!这种型号的马桶,水箱通常与墙壁有一定空隙,而且……
他踉跄扑到马桶边,不顾污秽,伸手探向水箱与墙壁之间的缝隙。指尖触碰到坚硬的陶瓷和冰冷的水管,还有厚厚的灰尘。没有异常。
门外的撞门声更加猛烈,插销的一端已经开始松动!
绝望如同毒蛇般噬咬上来。难道判断错了?
不!还有水箱内部!这种老式水箱结构简单,容量大,有时会被用来……
他猛地掀开水箱盖!浑浊的水荡漾着,内部是简单的浮球和杠杆装置。但在水底,靠近水箱内壁的位置,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颜色略深的阴影!
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冰冷的水中,摸索着。指尖触碰到一个坚硬的、边缘齐整的金属凹槽!那形状……他心中狂震,将钥匙凑近,凭借触感调整着角度,然后猛地向内一插!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撞门声掩盖的机括弹动声响起!
紧接着,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整个抽水马桶连同后方的一小块墙体,悄无声息地向内旋转,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黑黢黢的向下洞口!一股带着霉味和尘土的冷风从洞内涌出!
密道!老雷留下的,竟然是一条隐藏在卫生间马桶后的应急密道!
陆子谦狂喜之下,没有丝毫犹豫,回头看了一眼那岌岌可危的卫生间门,一矮身,毫不犹豫地钻进了洞口。
在他身体完全进入的瞬间,身后的暗门又悄无声息地旋转关闭,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存在过。几乎就在暗门合拢的同时,“哐当!”一声巨响,卫生间的门连同扭曲的插销一起,被彻底撞开!几名持枪的“干警”冲了进来,面对空无一人的卫生间和那扇焊着铁栏杆的高窗,目瞪口呆。
***
密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污浊,弥漫着陈年尘土和地下潮气的味道。通道狭窄而陡峭,是粗糙的水泥阶梯,向下延伸。
陆子谦扶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忍着后背撕裂般的疼痛和阵阵眩晕,一步步艰难向下。他不敢发出太大声音,耳朵竭力捕捉着身后的动静,确认无人追来,才稍稍松了口气。老雷……又一次救了他。
这条密道会通向哪里?是另一个安全屋?还是直接通往外界?
向下走了大约三四十级台阶,脚下变得平坦,似乎是一条横向的通道。他摸索着前行,通道似乎很长,偶尔能感觉到有岔路,但他牢记着下来时的方向,选择了一条看似主道的继续前进。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隐约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还有模糊的流水声。他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光亮和水声越来越清晰,通道尽头是一个仅能弯腰通过的铁栅栏出口,栅栏外似乎是城市的地下排水系统,浑浊的污水缓缓流淌,那微弱的光亮来自远处某个检修井口透下的天光。
出口的铁栅栏被一把沉重的大铁锁锁住。
陆子谦的心沉了一下,但当他凑近看清那把锁的锁孔形状时,呼吸骤然急促起来——那锁孔的样式,与他手中的黄铜钥匙,几乎一模一样!
他颤抖着手,将钥匙插入锁孔。
严丝合缝!
轻轻一拧,“咔”的一声,铁锁应声弹开!
他用力推开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钻了出去,重新呼吸到带着污水腥味却相对“新鲜”的空气。这里是一条宽阔的地下排水渠的检修步道,远处隐约能看到城市的灯光透过检修井盖的缝隙洒下。
他出来了!暂时安全了!
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小雨还在那些人手里!必须立刻联系真正可信的人!
他沿着检修步道,朝着有光线的方向快步走去,同时警惕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他现在身无分文,伤痕累累,形象狼狈,必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通讯方式。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他找到了一个通往地面的铁质爬梯,上方是一个位于僻静小巷里的检修井盖。他小心翼翼地将井盖推开一条缝隙,观察外面。小巷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他费力地爬出下水道,重新回到地面。冰冷的夜风让他打了个寒颤,也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现在在哪里?根据方向和刚才在地下行走的大致距离判断,这里应该已经离开了那个干部休养所所在的区域,位于清州老城区的边缘。
他需要电话!需要立刻联系钟处长!或者……他脑中闪过周伯留下的那个紧急联络方式和暗语。
就在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准备寻找公用电话亭时,巷口突然射来两道雪亮的汽车灯光,将他牢牢笼罩!
一辆黑色的、没有悬挂牌照的轿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巷口,挡住了去路。
陆子谦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背靠冰冷的墙壁,手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他的枪早已遗失。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下来。逆着光,看不清面容,但那股精干冷峻的气息扑面而来。
男人没有立刻靠近,而是站在车灯的光晕之外,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夜风传来:
“陆子谦同志吗?钟处长派我来接你。”
陆子谦的心脏猛地收缩。
钟处长派来的?这么快?而且,直接找到了刚刚从绝密通道逃出生天的他?
是及时的援手,还是……另一个更精致的陷阱?
他看着那个隐在阴影中的风衣男子,没有动,沙哑的声音带着极致的警惕,在空寂的小巷里回荡:
“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