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雷那句“毁灭”如同丧钟,在陆子谦耳边嗡嗡作响。“深渊”是武器?“织网”是靶子?“丰收”代表什么?这些碎片化的警告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零号理事会”和“守夜人”追求的,或许远非技术垄断,而是某种更具破坏性的终极目的。
压力如山,却也将陆子谦的意志淬炼得更加坚硬。他没有时间恐惧,必须争分夺秒。
回到清纺集团,他立刻采取了多项行动。
首先,他命令伊万诺夫团队暂停对“谐振补偿”手稿的完整推导,转而集中所有算力,优先进行一项逆向推演:基于父亲手稿中“反制核心”的思路,全力模拟和构建几种“深渊”系统可能被武器化运用的场景及其触发机制。他要抢先一步,弄清楚敌人可能如何利用或摧毁“织网”。
其次,他让顺子动用所有商业和人脉资源,不惜代价,在全球范围内搜寻一切与“丰收”(harvest)代号相关的情报、项目或异常资金流动。同时,加强对集团内部,尤其是研发、数据和供应链环节的监控,绝不能再出现第二个胡工。
最后,他通过钟处长,请求更高层面的支援,希望能调动国家级的超算资源和情报分析力量,共同应对这场可能远超商业范畴的危机。
就在陆子谦紧锣密鼓地布防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出现了。
这天深夜,正在数据中心加班核对模拟参数的伊万诺夫,突然接到一个外部加密通讯请求。信号来源经过多次跳转,难以追踪。伊万诺夫警惕地接通,耳机里传来的,竟然是胡工虚弱而急促的声音!
“伊万……是我……听着,时间不多……”胡工的声音断断续续,背景有细微的仪器滴答声,似乎身处某个医疗或监禁场所。
“胡?!你在哪里?你还活着?”伊万诺夫震惊不已。胡工不是被严密关押审讯吗?
“别管我在哪……我长话短说……”胡工的声音带着巨大的痛苦和一丝悔恨,“我错了……‘理事会’……他们不是要技术……他们是要……‘归零’……”
“归零?什么意思?”伊万诺夫急问。
“利用‘织网’的终极谐振……引爆……‘深渊’埋藏的后门……大规模……电磁湮灭……”胡工的声音越来越弱,“‘钥匙’是引信……‘锁’是……是安全阀……他们要找的‘锁’……不是完善,是拆除!让引信……无法被中断!”
伊万诺夫听得浑身发冷!电磁湮灭?!这听起来像是科幻小说中的场景!如果“深渊”系统真的被埋藏了这种后门,并能被“织网”的某种特性引爆,那后果不堪设想!
“胡!说清楚!‘锁’到底是什么?怎么拆除?”伊万诺夫对着话筒低吼。
“……在……在数据……偏差里……补偿公式的……第三个变量……不是常数……是……是校验码……关联……物理……”胡工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恐惧,“他们发现我了!记住!第三个变……”
通讯戛然而止,变成一片刺耳的噪音,随即彻底中断。
伊万诺夫呆立当场,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胡工冒死传递出的信息,太过惊人!他不敢耽搁,立刻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了陆子谦。
陆子谦在睡梦中被叫醒,听到伊万诺夫的转述后,睡意全无,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归零”?“电磁湮灭”?拆除安全阀?
他立刻意识到,父亲林国栋留下的“谐振补偿”手稿,其意义远比想象中更加重大!它不仅仅是提升“织网”性能的技术,更是阻止一场潜在全球性灾难的“安全阀”!
“第三个变量……校验码……关联物理……”陆子谦反复咀嚼着胡工最后的话。他立刻与伊万诺夫赶到数据中心,调出那份手稿的高清扫描件和所有相关推演数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手稿上那个代表“第三个变量”的、看似普通的希腊字母“γ”上。之前,他们都将其视为一个需要实验确定的常系数。
“如果不是常数……是校验码……关联物理……”伊万诺夫喃喃自语,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了“织网”原型纤维的物理结构图谱和材料介电常数矩阵。
“校验码通常用于验证数据的完整性和真实性……如果这个γ是校验码,那它验证的是什么?又关联什么物理特性?”陆子谦眉头紧锁,大脑飞速运转。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了父亲那枚帽徽!那冰冷坚硬的触感!以及玉佩中藏匿的微型胶卷!
“物理关联……会不会不是指纤维本身,而是指……存储或传递这信息的载体?”陆子谦猛地看向伊万诺夫,“老伊万,计算一下,如果把这个γ值,作为一个动态参数,与某种特定金属(比如……军徽常用的某种合金)的微观晶格共振频率进行关联校验,会得出什么结果?”
伊万诺夫愣了一下,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立刻执行。他将γ设定为与几种常见军用合金已知共振频率相关的变量函数,代入补偿公式进行模拟。
当一组数据与某种高强度钢的特定频率关联时,模拟屏幕上原本因数据偏差而显示警告的区域,突然变成了代表稳定的绿色!
“上帝……吻合了!”伊万诺夫惊呼出声,“这个γ值,真的是一个动态校验码!它验证的是核心算法与某种特定物理载体(比如特殊金属)的绑定关系!如果算法被移植到未经绑定的载体上运行,这个校验就会失败,补偿机制就无法完全激活,‘安全阀’作用就会大打折扣甚至失效!”
陆子谦瞬间明白了!“锁”不仅仅是技术方案,更是技术与特定物理载体的加密绑定!父亲林国栋,不仅留下了反制的技术,还用这种极其隐秘的方式,为这项技术加了一把“物理锁”!难怪“零号理事会”如此迫切地想找到并“拆除”它!他们想将这种能抑制“深渊”武器化的安全机制,彻底剥离出来,让“织网”变成一根纯粹的、不受控制的“引信”!
“立刻根据这个发现,修正我们的模型!同时,全面核查我们所有的硬件设备,尤其是核心处理器和存储单元,确认其材质是否符合校验要求!”陆子谦立刻下令。
就在这时,陆子谦的保密手机再次响起,是钟处长。
“子谦!我们追踪到老雷最后出现的那艘货轮信号了!”钟处长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和难以置信,“它没有驶向任何已知的‘守夜人’据点,而是……朝着公海上一个没有任何标记、但水文特征异常复杂的海域去了!而且,我们监测到那片区域,刚刚有一个极其短暂但能量级别高得反常的电磁脉冲爆发,特征……与你们在深圳遭遇的类似,但强度超出百倍!”
公海?异常电磁脉冲?强度超百倍?
陆子谦的心脏狂跳起来。老雷去了那里?那里发生了什么?这与胡工警告的“归零”有关吗?还是……“丰收”的前奏?
他感到,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片未知的、危机四伏的公海。
他对着电话沉声道:“钟处,我要那艘货轮的精确坐标,和那片海域的所有已知资料。立刻,马上。”
无论那片海上等待着的是什么,他都不得不去了。为了“织网”,为了父亲未竟的守护,也为了阻止那可能到来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