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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都市言情 > 我在80年代当教父 > 第316章 红桥上的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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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谦是被冻醒的。

1987年的哈尔滨,十一月的寒风已经能割透棉袄。他裹紧身上的军大衣,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心头那股在上海滩养出来的精致劲儿,又被这北国的粗粝磨掉一层。

桌上摊着昨晚算到半夜的账本——国库券的买卖越来越顺手,三个月的工夫,本金已经翻了两番。可陆子谦心里清楚,这种靠信息差和胆量挣快钱的路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子谦哥,有信儿了。”门被推开,带进一股寒气,魏红英搓着手走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张麻子那边松口了,说愿意谈谈。”

张麻子,火车站那一片的“头面人物”,手里攥着两条长途货运线。陆子谦盯上他,不是为那几辆车,而是为那张刚刚批下来的“民用运输许可证”——这年头,有证的才是爷。

“约的哪儿?”陆子谦合上账本。

“道外,老江桥底下,红砖房。”魏红英压低声音,“他说只准你一个人去。”

陆子谦笑了笑,从抽屉里摸出包大前门,抽出一支在桌上磕了磕。这动作是他从上海带来的习惯,在东北显得格外扎眼。“一个人?他是怕我带了公安,还是怕露怯?”

“要不……我让我爸派两个人远远跟着?”魏红英有些担心。她父亲在市公安局,这事儿陆子谦知道,但从来不用。人情债,欠了是要还的,而且还得加倍。

“不用。”陆子谦站起身,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把军大衣留在椅子上,“谈生意,讲的是诚意。他要是真敢在江桥底下动我,那这哈尔滨,他也就不用混了。”

话虽这么说,临出门前,他还是把一把电工刀塞进了袜筒里——这是他在上海滩学来的保命习惯,刀刃不长,但足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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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江桥是俄国人建的,铁架子锈得发红。桥底下的红砖房以前是铁路工的休息室,现在荒了,成了些见不得光交易的场所。

陆子谦到的时候,张麻子已经在了。屋里生着炉子,煤烟味呛人。张麻子五十出头,脸上真有几颗麻子,穿着一身蓝色中山装,手里转着两个核桃。

“陆老板,年轻有为啊。”张麻子没起身,抬了抬下巴,“坐。”

陆子谦也不客气,在对面那张破长凳上坐下,从怀里掏出包新拆的中华——这是托人从上海捎来的,平时舍不得抽。

“张老板,客气话不多说。”他递过去一支,“你那两条线,连车带证,我出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万?”张麻子笑了,露出一口黄牙,“陆老板,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光那张证,现在黑市上就值两万。”

“那是黑市。”陆子谦点上烟,“我走的是明路。再说了,你那两条线,车是老解放,三天一小修,五天一大修,跑一趟长春能抛锚两回。我接手,还得往里搭修理费。”

张麻子眼神沉了沉:“你小子调查得挺清楚。”

“做生意,讲究知己知彼。”陆子谦吐出口烟圈,“张老板急着出手,是因为南边那条新公路要修通了,你的线正好在规划区里,半年后就得绕道。到时候成本上去,利润下来,你这摊子就成了烫手山芋。现在出手,还能卖个好价钱。”

屋子里静了几秒,只有炉子里煤块噼啪作响。

张麻子忽然笑了,把核桃往桌上一拍:“行!有点当年我在上海滩见过的那些小开的意思。但你漏算了一点——”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破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我这摊子,不只是车和证。还有十几个跟了我七八年的兄弟,你得接着。”

陆子谦心里一紧。这才是真正的难题。人比车难对付得多。

“工资待遇不变,表现好的有奖金。”他缓缓说,“但得守我的规矩——不拉私货,不超载,不喝酒上路。”

“规矩?”张麻子转过身,脸上没了笑,“陆老板,在这哈尔滨,有些规矩,不是你说了算的。”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三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推门进来,手里都拎着家伙——不是刀,是铁路工人用的撬棍。

陆子谦没动,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硬拼肯定不行,报警?那这生意就彻底黄了,还会结下死仇。

“张老板,”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你兄弟里,有个叫刘大柱的吧?他媳妇在妇产医院,快生了,缺三百块钱住院费。还有个王老三,老娘肺病,每个月药钱就得八十。”

那几个汉子脚步顿住了。

陆子谦站起身,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个信封,放在桌上:“这里是五百,先拿去应急。我跟市医院李副院长有点交情,已经打过招呼,刘家媳妇住院费可以缓交。王老三他娘,下个月开始可以走职工家属的补助渠道,药费报销一半。”

他看着张麻子渐渐变了的脸色,继续说道:“你这些兄弟跟你,是讲义气。但义气不能当饭吃,不能治病救人。我能给他们的,除了工资,还有条正道,能挺直腰板回家见老婆孩子的正道。”

炉火噼啪。一个汉子手里的撬棍,慢慢垂了下去。

张麻子盯着陆子谦看了足足一分钟,忽然重重叹了口气,挥挥手让那几个人出去。

“陆子谦啊陆子谦,”他坐回椅子上,“你到底是哪路神仙?”

“就是个想正经做生意的待业青年。”陆子谦也坐下,把烟按灭,“张老板,考虑考虑。三万二,人我全接,但得重新签合同,按正规运输公司的来。愿意的留下,不愿意的,多发三个月工资,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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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红砖房出来时,天已经擦黑。江风凛冽,陆子谦却觉得后背出了一层细汗。

谈成了。三万二,车、证、人全接。这比他预想的多花了两千,但解决了人的问题,值。

他沿着江堤往回走,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车辆要统一检修,司机要培训,线路要重新规划……还得去趟工商局,把个体运输户的执照升级成公司执照。钱不够,得想办法再凑点。

快到住处时,他看见魏红英在路口焦急地张望。

“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以为……”她跑过来,眼里满是担忧。

“谈成了。”陆子谦笑笑,“走,请你吃老厨家的锅包肉,庆祝庆祝。”

“等等。”魏红英拉住他,神色有些奇怪,“刚才有个电话找你,打了三次。”

“谁?”

“没说名字,听口音……像是南方来的,说话很客气,但有点怪。”她回忆着,“问你是不是陆子谦,问你是不是在做‘特殊物资流通’的生意。我说你不在,他就说晚点再打。”

陆子谦心里咯噔一下。南方口音?特殊物资流通?

他想起上个月去广州进货时,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两人聊了一路,陆子谦说了些对物流行业的看法,那人听得很认真,临走时还留了张名片,说是“做点小生意”。

名片他随手塞哪儿了?好像……在装国库券的那个铁盒子里?

“他说什么时候再打?”陆子谦问。

“没说具体时间,就说今晚。”魏红英看着他,“子谦哥,你是不是……又掺和什么危险的事了?”

陆子谦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哈尔滨的冬夜来得早,才五点多,已经漆黑一片。远处有零星的灯火亮起,像是落在人间的星子。

他想起那些混迹上海滩的夜晚,外滩的灯火也是这样明明灭灭。那时候他以为,人生最大的风险不过是赌场里的牌局、码头上的货船。如今重活一次,站在这八十年代的东北大地上,却发现这世界的棋盘,远比想象中更大,也更复杂。

“没事,”他拍拍魏红英的肩膀,语气轻松,“可能就是笔生意。”

但心里,那根弦已经悄悄绷紧了。

南方的电话,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来,是巧合,还是他这几个月动作太大,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国库券、货运线、还有他私下里在打听的苏联边境贸易……

陆子谦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朝着亮着灯的小饭馆走去。锅包肉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温暖,踏实,属于这个烟火人间。

而那个尚未再次响起的电话铃声,就像悬在夜色中的一根细线,不知道另一端,连着怎样的机遇,或是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