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时间流速变得无比缓慢,而叶苍的意识得以在脑海中具现成人形,凝视着眼前这道突然闯入他脑海中的“不和谐音”。
眼前的青年身穿一身白色西服,内部是黑色的衬衫,脑后悬浮着金色的天环,耳边挂有翅状耳环,一双浅金色的眸子如同神明的双眸,颇具神性的同时亦有人性的光辉于其中流淌,他的表情疲惫中透着释怀。
“是你赢了,救世主……”
星期日轻声开口,见叶苍没有与他握手的意思,便又默默收回了手掌,“你成为了【同谐】的锋矢,打碎了我所创造的【太一之梦】,让这美梦世界里的人们无可避免地坠入那诡灾的梦境之中——”
“【欲孽】之十二刻。”
“……”叶苍呵呵一笑,并未因为自己的过失而自责,而是若无其事地反问道:“但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不是吗?星期日先生。”
他早已做好了迎接一切后果的准备,哪怕是由自己亲自开启了这【欲孽】的潘多拉魔盒……他也在所不惜!
沉湎于美梦中的人们是没有未来可言的,哪怕是他们在【太一之梦】中安详度过了这最后的七日——
当【谐乐大典】到来,神明从【卵】中孵化重生,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比这【欲孽】的十二刻更加悲惨、绝望的下场。
而叶苍所做的事情,虽然被【同谐】当枪使了,但也算是打破了这场棋盘的僵局,将那更深沉的黑暗与真相,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所以,即使有所牺牲和代价,那也是在所难免……依据代价的沉重,他会自行挑选时间段进行回溯,但绝不是现在。
“呵呵,请容许我也变更对你的称呼,叶苍先生。”
星期日微微点头,神色虽然依旧疲惫,但也勉强振作了几分精神,轻声开口道:“我的计划虽然算到了你的到来与出手,但却未能料到你的实力竟然如此强大。”
“若非你看穿了我的计谋,及时收手,等待我释放出了完整的【太初有为】,此刻的我怕是早已殒殁在了你的光矢之下,更别说是留下这么一道‘不和谐音’了。”
什么?原来我已经看穿了星期日的谋划吗?
——叶苍沉默了一瞬,而后重重点头,“是的,你的阴谋已经完全被我看穿了。”
星期日闻言,略作停顿,而后继续说道:“不过,即便如此,我在现实中的身体也早已灰飞烟灭。”
“因为你将【卵】打碎了,其中的污染也开始坠入了真实梦境中的十二时刻,如今的我已无法再帮助你做更多的事情,你需要赶在【希佩】之前,将那【欲孽之十二刻】重新整合,或者与祂争夺那名为【诡道】之物……”
“打住!我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
叶苍摆了摆手,凝视着那双浅金色的眼眸,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所以,知更鸟没有死,对吗?”
星期日微微一愣,此刻的面孔上终于有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是的,‘我杀死了知更鸟’,这是一个谎言,用来欺骗那位【欲孽之神】的谎言。”
“但我杀死了知更鸟——也是一个事实,无法争辩的事实。”
叶苍皱了皱眉,“什么意思?说人话。”
“好吧……”
星期日将手掌贴在身前,平静而不失礼貌地开始了他的讲述:“匹诺康尼的梦主——歌斐木先生,我和知更鸟的养父兼导师,他曾有过预言:我与知更鸟是命定的【秩序】双子,终有一人将踏上【秩序】的命途……”
“但他没有说的是——另一人,也将受到【同谐】的注视。”
“我以为自己去完成【秩序】的愿景,便能守护她的一切,却不知晓我们兄妹二人不过是神明对垒棋盘之上的两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就如同我能成为【秩序】星神复生的容器,而知更鸟,也早已是【同谐】相中的载体,此即为——”
他微微思忖,而后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均衡】。”
“……”再一次听到【均衡】二字,叶苍的神色明显凝重了几分,但他并未开口打断星期日的自述,只是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家族的成员们皆以为成为【同谐】的载体乃是无上的荣光,唯有接触过【欲孽】与【繁芜】的我深刻知晓——所谓的荣光,不过是彻底沦为神的傀儡,承受污染,堕落疯狂,继而丧失自我。”
“凡人无法抗拒星神的伟力与意志,即使是作为【秩序】容器的我,也无法改变那既定的命运。”
星期日的目光越过身前的黑衣青年,眺望远方,似乎在回忆自己的过往,而后幽幽低语:“但,我仍有最后的方法,来导演出一场欺骗神明的戏码。”
“于是,在【秩序】降临之日,我杀死了知更鸟——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但在这事实之外,借由【太一之梦】与【秩序】的遮掩,我将她的‘频率’藏了起来,藏在了一封书信当中……我想,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晓。”
叶苍想起了最后落在自己的手中的那封信,终于明白了那薄薄的纸张为何会如此的“沉重”。
他沉默片刻,还是缓缓开口道:“但你还是说谎了。”
星期日微微一怔,疑惑地眨了眨眼,“哦?”
“知更鸟小姐……她不是最后的牺牲者。”
叶苍凝视着身前的【橡木】家主、一位妄图欺骗神明的崇高理想主义者,如同悼念他的坟墓,只是低沉而平静地开口:“星期日先生……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