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福这顶帽子扣下来,又快又狠,不给刘简任何辩驳的机会。
刘简跪在地上,身体剧烈颤抖。
康熙的视线压在他身上,殿内静得能听见刘简自己的心跳声。
但他脑子清醒。
“皇上……皇上饶命啊!”
刘简的声音抖得不成调。
“奴才……奴才冤枉!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
陈德福冷哼一声,上前一步。
“冤枉?人赃并获,你还敢狡辩!说,你是受何人指使,将这大逆不道的东西藏在御书房的?”
刘简心里大骂老狐狸,嘴上不敢停。
“奴才……奴才没有藏!奴才只是……只是觉得这本书怪……”
“住口!”
陈德福一声断喝。
“一派胡言!到了现在还想蒙骗皇上!”
他转向康熙,躬身道:
“皇上,此等逆贼,留不得!请皇上降旨,将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康熙没有说话。
他看着地上的玉佩,又看看浑身颤抖的刘简脸上,面无表情。
他一言不发,殿内气氛愈发沉重。
刘简知道,机会只有一次。
他必须在康熙宣判前,把自己的话说出来。
他猛地抬头,脸色发白,眼睛通红,嘶声喊道:
“皇上!奴才识字不多,更不懂这是什么玉佩!奴才只知道整理书!”
声音因激动而破音。
“奴才……奴才的法子笨,只会按书的颜色、厚薄、封面来分。奴才在整理的时候,发现这本书……这本书不对劲!”
康熙眉梢一动,开了口。
“哪里不对劲?”
声音很平静,却让陈德福心里咯噔一下。
刘简立刻抓住机会,语速飞快地解释:
“回皇上!这本书,用的明明是寻常贡纸,却比旁边同样大小的书册重了至少三成!奴才掂量过的!而且,它封面的蜀锦,摸着……摸着比别的锦面要硬,像是里面有夹层!”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逻辑清晰。
“奴才就觉得,这御书房里的东西,都是皇上的宝贝。这么古怪的一本书,肯定是了不得的宝贝!奴才怕弄坏了,就想……就想等把手头的活儿干完,单独把它拿出来,献给皇上您过目!……哪里知道里面藏着这种要命的东西啊!皇上明鉴!奴才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他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情真意切。
把“私藏”的动机,扭转成了“发现异常,准备献宝”。
陈德福的脸色变了。
“巧言令色!”
他急忙反驳。
“你一个洒扫太监,懂什么纸张轻重,懂什么锦面夹层?分明是早就知道里面藏着东西,才故意找的借口!”
“我懂!”
刘简梗着脖子反驳。
“皇上让奴才找《坤舆万国全图》的时候,奴才就是靠轴头的材质和丝绦的颜色找到的!在奴才眼里,书和书就是不一样的!”
他转向康熙。
“皇上!奴才的法子,是您亲口准了的!奴才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奴才说的句句属实,请皇上明察!”
韦小宝站在康熙身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这人是有点怪,干活是这个样子的……”
声音虽小,却清晰地传进康熙耳朵里。
康熙的视线从刘简身上移开,落到陈德福脸上。
“陈德福。”
“奴才在。”
陈德福心里一突,连忙躬身。
“你说,这玉佩是今早从库房盘点时发现不见的?”
康熙的语气依旧平淡。
“回皇上,正是。”
“哦?”
康熙问。
“这么说,你一早就知道丢了东西,却没立刻上报,也没立刻搜查,反而是等到现在,它‘恰好’从书里掉了出来,你才想起来?”
陈德福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奴才……奴才以为只是寻常失窃,不想惊动圣驾……”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声音发虚。
“寻常失窃?”
康熙音量陡然拔高。
“前朝皇帝的龙纹玉佩,是寻常物件吗?陈德福!你当朕是三岁的孩子吗!”
“皇上息怒!奴才罪该万死!”
陈德福双腿一软,也跪了下来。
他太急了。
为了把刘简一棍子打死,他把戏做得太巧,巧得露出了破绽。
康熙不再理他,声音转冷。
“来人!”
殿外的侍卫立刻应声而入。
“将陈德福,还有今天所有在御书房当值的太监,全部带下去,交由慎刑司严加审问!”
康熙的命令不容置疑。
“朕要知道,这块玉佩,到底是怎么进的御书房,又是怎么进的书里!”
此言一出,陈德福瞬间面如死灰。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太监,更是吓得直接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皇上!皇上饶命啊!奴才冤枉!”
陈德福还想挣扎。
但侍卫们已经一拥而上,堵住他的嘴就往外拖。
转眼间,大殿里清静不少。
只剩下康熙、韦小宝,还有依旧跪在地上的刘简。
刘简明白,这只是暂时脱险,还远没到安全的时候。
康熙走到他面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吓坏了吧?”
康熙的语气缓和了。
“奴才……奴才该死,惊扰了皇上。”
刘简低着头,不敢看他。
康熙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没做错。做得很好。”
他转身看着一地狼藉,开口。
“这御书房,看来是该好好清理一下了。刘简,朕交给你这个差事,你不要让朕失望。”
“奴才遵旨!奴才一定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刘简连忙应道。
“起来吧。”
康熙摆摆手。
“去吧,把这里收拾干净。”
“嗻。”
刘简站起身,默默地开始收拾地上的书册。
他一边收拾,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康熙。
年轻的皇帝负手而立,看着殿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简心里明白,今天这事,康熙恐怕早就看透了。
他只是借着自己的手,敲山震虎,清理一下身边这些自作聪明的老人罢了。
自己,不过是他手上的一把刀。
想到这里,刘简非但没有轻松,反而后背发凉。
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这破地方真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他暗自腹诽,
“等拿到解药,弄死毛东珠,立刻跑路!”
他把最后一本书放回小木车上,抬头看时,康熙已经走到了书案后,重新坐下,拿起了奏折。
韦小宝对他挤了挤眼,做了个“你牛”的口型。
刘简回以一个苦笑。
他推着小木车,退到角落,继续开始他图书管理员的工作。
刘简将翻倒的书册一本本捡起,用软布擦去灰尘,重新放回小木车。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御书房内静得可怕。
康熙坐在书案后批阅奏折,没发出一丝声音,但整个大殿的气压都低得吓人。
直到申时,康熙搁下朱笔,揉了揉眉心。
“小桂子。”
“奴才在。”韦小宝立刻凑上去。
“去练功。”
“嗻!”
康熙起身,路过刘简身边时,脚步停了。
刘简连忙躬身。
康熙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便带着韦小宝朝英武殿走去。
皇帝一走,刘简才敢喘口大气。
“简哥!”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刘简回头,韦小宝去而复返,正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称呼都从“小简子”变成“简哥”了。
“桂公公怎么回来了?”
刘简客气地问。
“叫我小桂子就行。”
韦小宝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到角落,压低声音,
“行啊你,简哥!今天这出,唱得真漂亮!连我都差点信了!”
他挤眉弄眼。
“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书里有东西?”
刘简心里一跳,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桂公公,别吓我了。我到现在魂都还没回来呢。”
他苦着脸,“我要是早知道,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碰。今天真是阎王爷不收我。”
这副样子,看不出任何破绽。
韦小宝盯着他看了半天,咂了咂嘴。
“那只能说你小子命大。不过……你今天算是把陈德福那老狗给得罪死了。”
“他不是被抓进慎刑司了吗?”刘简故作不解。
“抓进去?”
韦小宝嗤笑,
“你以为这就完了?我跟你说,那老家伙是鳌拜的人!在宫里根深蒂固,党羽多着呢。今天这事,鳌拜肯定会保他。就算扒他一层皮,他也死不了。”
鳌拜!
刘简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怎么就卷进了皇帝和权臣的斗争里?
“那……我岂不是……”
刘简的声音开始发颤。
“没错。”
韦小宝拍拍他的肩膀,一脸“你自求多福”的表情,
“以后走路小心点,说不定哪个角落就伸出一只黑手。不过你也别太怕,你现在是皇上跟前的人,他们暂时不敢把你怎么样。”
他话锋一转,嘿嘿笑起来。
“你现在可是御书房的红人,以后有什么好处,可别忘了兄弟我!”
刘简只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一定,一定。”
送走韦小宝,刘简感觉心更累了。
他收拾好东西,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御书房,准时回到宫外住所。
吃完饭,他没有修炼,而是坐在床沿,复盘今天的一切。
陈德福的陷害,康熙的算计,韦小宝的警告。
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冰冷的危险。
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他现在就像风浪里的一片破木板,随时可能翻。
必须变强!
他先练起《金刚功》,淬炼筋骨。
在这吃人的地方,多一分力气就多一分活命的可能。
接着运转《长寿功》,内力如细流滋养五脏。
一个时辰后,【内力:9\/100】。
又涨了1点。杯水车薪,总好过坐以待毙。
他闭眼调息,正欲沉入龟息……
咚、咚、咚。
一阵轻微而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