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呆呆地看着刘简,嘴巴张合了几次,却不知道说什么。
刘简没给他继续纠结的机会,直接转向麦克。
“除了酒店里,岛上其他地方,你还能感觉到吗?”
麦克闭上眼睛,高大的身躯在阳光下站得笔直,眉头微微皱起。
过了十几秒,他才缓缓摇头。
“很微弱,很分散。”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但是……非常多。”
这几个字让罗伯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看到了吧,博士。”
刘简摊了摊手,一脸“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
“它们遍地都是。与其玩一场不知道敌人藏在哪里的捉迷藏,不如就在这个已知地点,跟它们斗智斗勇。起码我们知道它们晚上会从哪个门出来。”
罗伯特无法反驳这个该死的逻辑,胸口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走,我们先去摸摸底。”
刘简不再给他争辩的机会,提着长枪率先迈步。
他用枪尖拨开地上一个被风干的海星,语气轻松得像个房地产中介。
“勘探地形,看看水电气都怎么样。总不能真让你在车库里搞科研,那也太委屈你了。”
罗伯特:“……”
三人沿着小镇的主路前进。
这里本该是游客的天堂,如今却死气沉沉。
五颜六色的木屋外墙上,漆皮大片剥落,橱窗里展示的纪念品蒙着厚厚的灰尘。
“岛上常住人口大概在一千人左右,旅游旺季会翻几倍。”
罗伯特看着这片死寂,声音低沉,
“现在看来……恐怕没有幸存者。”
刘简没说话,只是用目光扫过那些紧闭的门窗。
“嗡嗡声没有变强。”麦克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说明镇子里这些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鱼小虾。”
刘简脚步不停,
“躲在地下室或者储藏间里苟延残喘,暂时不用管。”
他们来到一处小广场,中央立着一座灯塔的模型。
广场旁边,一栋砖石结构的二层建筑挂着“游客中心与电力维护站”的牌子。
“去看看。”刘简下巴朝那边一扬。
门是玻璃的,碎了一地。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大厅里,一排排的宣传册散落在地,已经发霉。
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布洛克岛电网示意图。
“看,这个。”
罗伯特眼睛一亮,指着图上被标为蓝色的区域,“太阳能发电场!在岛的南端!只要系统没坏,我们就有电!”
刘简走到电闸箱前,拉开锈迹斑斑的铁门,里面的总闸早就被人拉下。
他没去动,而是看向角落的备用发电机。
油箱是空的。
“看来断电有一段时间了。”
刘简摸了摸发电机冰冷的金属外壳,
“走,去水厂看看。”
供水处理厂在镇子的另一头,靠近一个淡水湖。
厂区不大,但大门紧锁,围墙很高,上面还拉着铁丝网。
“这里看起来很安全。”
罗伯特评价道。
“安全?”
刘简冷笑一声,指了指大门上一个巨大的凹陷,以及旁边被暴力扯断的铁锁,
“你管这叫安全?”
麦克走上前,伸手触摸那个凹陷,闭上眼。
“很强。”
他言简意赅。
“在里面?”
罗伯特紧张起来。
麦克摇头:
“不在,里面没人。”
刘简用开锁工具捣鼓了几下,打开了门。
厂房里,巨大的过滤罐和管道整齐排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氯气的味道。
罗伯特冲到控制台,手指在一排布满灰尘的按钮上拂过,最后按下一个绿色的启动键。
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肩膀一垮。
刘简走到一个巨大的蓄水池边,拧开一个检修阀门,一股清水喷涌而出。
“水压正常。说明水塔里还有存水,只是过滤和循环系统停了。”
他关上阀门,
“有电就能用。问题不大。”
确认了水电的基本情况,三人的心稍稍安定。
离开水厂,他们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绕着镇子外围走,进一步勘探。
麦克的脸色越来越差,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时不时会停下脚步,手按着太阳穴,表情痛苦。
刘简放慢脚步,侧头看了眼麦克:
“从水厂出来后,范围扩大了?”
麦克咬着牙点头,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是。越往外走,信号越杂。像……被扔进蜂巢。”
“能分清强弱和位置吗?”刘简问。
麦克痛苦地摇了摇头:
“太乱了。它们就像……沙子,遍地都是。”
这个比喻让罗伯特不寒而栗。
一千多人的度假岛,如果大部分都转化了……那将是怎样一个恐怖的数量。
“好了,今天的市场调研就到这里。”
刘简当机立断,
“收工,回船上开会。”
他不想让麦克在这种状态下待太久。
精神上的过度损耗,比身体受伤更麻烦。
返回的路,三人沉默了许多。
远处的“海景大酒店”在夕阳下像一头巨大的怪兽,沉默地蛰伏着,等待黑夜的降临。
回到接驳艇停靠的沙滩,罗伯特回头望了一眼那栋酒店,眼神复杂。
“刘,你真的决定……把基地安在它们隔壁?”
“不是隔壁。”
刘简一边把长枪固定在艇上,一边纠正他,
“是楼上楼下。我打算把三楼清理出来当宿舍,二楼是你的实验室和活动区,一楼和地下室,就留给你的‘志愿者’们当宿舍。”
“……”
罗伯特已经不想说话了。
三人登上接驳艇,返回了不远处的“自由号”。
一上船,麦克就靠在船舷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得吓人。
罗伯特给他递了瓶水,他喝了两口,但紧皱的眉头丝毫没有松开。
刘简洗了把脸,换下战术装备,然后泡了一杯枸杞红枣茶,慢悠悠地踱到甲板上。
“博士,过来一下。”
罗伯特正要给麦克做检查,闻言走了过去。
“你看他。”
刘简下巴朝麦克点了点,
“他是个信号接收器,但问题在于——他自身也在无意识地辐射某种‘频率’,就像个活体信标。”
罗伯特愣住,随即反应过来。
“你是说那种‘频率’声?”
他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这确实是个致命问题。”
“在纽约,我们飘在海上,它们够不着。可一旦上了岛……”
刘简看着他,
“麦克就是个活生生的、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自助餐广告。他会把全岛的怪物都引到我们门口。”
“我?”
罗伯特指着自己,
“我怎么解决?这是……这是超出我们理解范围的领域。”
“不。”
刘简摇了摇手指,镜片后的眼神透着一种看穿一切的淡定,
“你错了,博士。这恰好是你的领域。”
他抿了一口热茶,缓缓说道:
“你能记录频率,就能分析频率。你能分析,就能想办法干扰。”
罗伯特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瞬间明白了刘简的意思。
“你是要我……制造一个信号屏蔽器?”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一个……针对这种未知精神场域的……屏蔽器?!”
“对。”刘简放下保温杯,表情变得无比认真,
“一个能让他,也让外面那些东西感知不到他的设备。”
他往前一步,盯着罗伯特的眼睛。
“我最初的想法,是把酒店里那十几只圈养起来,给你慢慢研究。但现在不行了,岛上的夜魔比预想的要多,博士。我们需要提高效率了。”
刘简的口吻变成了不容反驳的命令。
“所以,明天。第一,我去把一楼那批‘房客’控制起来,让它们学会什么叫纪律。”
“第二,你和麦克,把酒店一楼到三楼的所有出口给我焊死,加固成堡垒。”
他遥遥一指岛屿的南端。
“第三,我去太阳能发电站。不管用什么办法,天黑之前,我要看到灯亮起来。”
罗伯特看着刘简,对方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用针灸强行逆转病毒活性,给濒死的麦克来了一次“灵魂重启”,现在,又要制造一个能屏蔽精神感应的设备。
这太疯狂了!
可偏偏,他该死的觉得……这太有挑战性了!
“理论上……”
罗伯特的科学家之魂开始压过求生本能,他不由自主地分析起来,
“如果那种‘频率’声是一种可以被量化的波,那就一定有其特定的频率和振幅。只要能制造一个反向的、或者能扰乱其稳定性的干涉场……”
他越说眼睛越亮,之前的恐惧和担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刘简突然想起什么了,转身进了船舱。
片刻后,他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手提箱走了出来,随手放在甲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啪嗒,啪嗒。”
箱子两侧的军用锁扣被干脆地弹开。
“别从零开始了,博士。”
刘简掀开箱盖,露出里面结构复杂、布满旋钮和接口的金属仪器。
“铁血兵工厂那儿拿回来的,军用多频段信号干扰器,看看能不能用。”
他用下巴指了指箱子里的设备。
“试试看,能不能调个频,改成咱们需要的波段。它本来是用来屏蔽无线电和手机信号的,说不定……也能屏蔽掉这种‘脑电波’。”
罗伯特怔怔地看着那台仪器,脑子里那套复杂的从零研发流程瞬间被推翻。
“还有件事。”
刘简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不是提过,要是能造一台频率发射仪,或许就不用我费劲针灸了?”
他指了指那台干扰器,又指了指自己。
“你看,都是频率,能不能反过来想,用这玩意儿发射那段‘治愈’频率?一劳永逸。”
他顿了顿,一脸认真地补充道:
“那样的话,我也好省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