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耿精忠才缓缓开口:
“你到底想做什么?”
“合作。”
刘简吐出两个字。
“我出钱,出粮,出药,出铁料木材,只求在岛上建一座船厂。”
“将军还是将军,兵还是你的兵。我只要匠人造船,工钱市价三倍,造出的船,你我一人一半。”
“我不谈‘反清复明’,那口号太虚。”
刘简走到那幅破旧地图前,手指划过。
“我要一支能纵横四海的船队,把丝绸瓷器卖去天涯海角,换回金山银山。”
“让岛上兄弟吃饱穿暖,有伤能医,有酒喝。让孩子们有书读,有前途。这,就是我想要的‘活路’。”
耿精忠的手在袖中握紧了。
“说得比唱的好听。”
他冷哼。
“你凭什么让我信?”
“那将军要如何才肯信?”
刘简反问,语气平静。
耿精忠被他这副淡然的样子噎了一下,胸中一股无名火升腾。
他猛地转身,大步跨出石屋。
刘简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耿精忠站在悬崖边,指向远处海浪中起伏的浮标。
“那是炮靶,可惜没多余的火药了。”
他盯着刘简。
“你若能用弓箭,在此处,连中三元,射中靶心,我便信你三分。”
周围闻声而来的老兵一片哗然。
百步外的海上浮靶,风高浪急,用火铳都得看天,何况是弓箭。
这根本不可能。
“好。”
出乎所有人意料,刘简竟然一口答应了。
他没有半分迟疑。
“不过,我有个小问题。”
刘简话锋一转,看着耿精忠,摊开手。
“我不会射箭。”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短暂的寂静后,压抑不住的嗤笑声响起。
“混账!你这是在戏耍我们!”
刀疤脸老者气得胡子直抖,感觉受到了毕生未有的羞辱。
一个连弓都拉不开的纨绔子弟,也敢口出狂言,接下这种神仙难度的挑战?
“哪位老总,能否劳烦教晚辈一遍?”
刘简无视了所有嘲讽与怒火,态度诚恳得仿佛一个求知若渴的学童。
“搭箭,开弓,撒放,看一遍即可。”
这话,比“我不会射箭”五个字,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所有老兵骄傲的脸上。
狂妄!这是何等的狂妄!
【得,躲不掉的KpI考核。专业对口,还好我把基础射击点到了小成,飞蝗石也大成,附赠心眼合一和预判射击。现在就差个弓箭的使用说明书了。】
刀疤脸老者一怔,随即怒极反笑:“好!我便教你什么叫‘弓道’!”
他解下长弓,动作如电:搭箭、扣弦、开弓至八分,瞄准靶心方向——却在撒放前猛地收力。
“箭贵如命,岂能虚耗?”他冷冷道,“看清了?”
刘简凝神注视,眼中似有微光流转。
【超专注】悄然激活——
「自律点数-1」
「进入极致投入,心无旁骛的状态(剩余14:59)」
刹那间,老者肌肉的每一寸绷紧、肩胛的转动、腰胯的发力、指节的松放……
所有细节化作数据流,涌入心湖。
【原来如此——力从地起,腰马合一,左推右拉,撒放如断弦……】
“多谢指教。”
刘简深深一揖,
“不用再演示了。”
“取我镇岛的神臂弓来!”
耿破虏沉声喝道。
一名老兵双手捧出乌木长弓,弓身暗红,弓弰包铜,弓弦粗如拇指。
“此弓乃崇祯年间登莱水师所遗,十八力,拉力一百八十斤。”
老兵声音低沉,“三十年来,无人能开满。”
刘简接过弓,入手不过四斤,却沉如山岳。
他深吸一口气,走向悬崖边缘——脚下万顷波涛,身后千道目光。
【心域】展开,风声、浪涌、靶子起伏的节奏……尽数化为数据;
【思维加速】启动——
「自律点数-2」
「进入大脑超频,高速推演状态(剩余09:59)」
风的轨迹,被具象化成流动的线条;海浪的起伏,变成了一条精准的函数曲线;那个不断晃动的靶子,其运动轨迹在脑海中被高速推演,未来十几秒内的所有可能性,尽在掌握。
【风速七米每秒,西北风,湿度偏高,空气阻力加大计算……靶子起伏周期三点二秒,上下振幅一点五米……】
他缓缓睁眼,眼底一片清明。
他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狼牙箭,搭在弓弦上。
“开!”
一声轻喝,那张十八力神臂弓,被他缓缓拉开,直至满月!
他上身的青衫绷紧,肌肉隆起,充满了力量感。
让周围的老兵齐齐变色。
“好强的臂力!”
刀疤脸老者失声低呼。
耿精忠眼神一凝,他自问年轻时也拉不开这张神臂弓,这年轻人看着文弱,竟有如此膂力!
刘简没有立刻松手。
他在等。
等一个风力、浪涌和靶子运动轨迹三者完美交汇的瞬间。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是现在!
“嗡——”
弓弦震颤,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那支狼牙箭,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脱弦而出。
众人眼中,那支箭直奔靶子左上方飞去,眼看就要被风吹偏。
箭矢力道将尽,开始下坠。
就在此时,一股海风吹来,箭矢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噗!”
一声轻响,隔着百步的距离,依旧清晰可闻。
那支狼牙箭,正正地钉在了浮靶的正中心!
箭羽深陷,只留下半截箭杆,在风中剧烈颤抖。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这……这是……弧线箭?”
一个老兵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蒙的吧?一定是蒙的!”
耿精忠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现出惊骇。
他戎马一生,神箭手见过不知凡几,能在百步外,迎着狂暴海风,射出这种弧线箭的,闻所未闻!
刘简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
他再次搭上第二支箭,拉弓如满月。
大脑依旧在高速运转,刚才那一箭的所有数据被瞬间分析、校正。
【风力略有减弱,修正弹道……】
“嗡——”
第二箭离弦。
这一次,箭矢的轨迹更加飘忽,在空中随风而舞,让人完全无法判断其落点。
“噗!”
又是一声闷响。
第二支箭,精准地射中了第一支箭的箭杆,强大的力道直接将第一支箭从中劈开,自己则取而代之,死死钉在靶心!
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如果说第一箭是巧合,那这“一箭穿心”的第二箭,就是无可辩驳的神技!
刀疤脸老者张大了嘴,手里的弓箭“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都未曾察觉。
耿精忠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盯着刘简的背影,再无一丝轻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
然而,刘简的表演还未结束。
他抽出第三支箭,却没有立刻拉弓。
他转过身,看向已经彻底呆滞的耿精忠,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老将军,这最后一箭,您想让晚辈射靶子的哪个位置?是左上角,还是右下边?”
嚣张!
可偏偏,在见识了前两箭的神技后,没人觉得他是在说大话。
耿精忠嘴唇翕动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来老将军没什么特别要求。”
刘简耸了耸肩。
“那晚辈就献丑了。”
他转过身,拉弓,瞄准,松手。
动作行云流水。
第三箭,如流星赶月。
“噗!”
这一次,箭矢没有射中靶心,而是精准地钉在了靶子右上角边缘的红漆上。
分毫不差。
三箭之后,刘简缓缓放下神臂弓。
悬崖上,鸦雀无声。
所有老兵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死寂被一声暴喝打破,正是那刀疤脸老者。
他几步冲上前来,颤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刘简的鼻子上。
“你能开一百八十斤的弓,能射弧线箭,这等本事,哪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练出来的!你说你没学过?骗鬼呢!”
他双眼赤红。
“但你这双手,细皮嫩肉,连个茧子都没有!”
他猛地转向耿精忠,单膝跪地,声音悲愤。
“将军!此人来历不明,言辞诡诈,定是满清鞑子派来的奸细,用妖法来蛊惑我们!不可信啊!”
“妖法?”
刘简低头看看自己干净修长的手,抬起头,对上刀疤脸老者喷火的质问。
“老总,天赋这东西,有时候确实不讲道理。”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几分玩味。
“再说,我是来请各位出山,不是来当弓箭教头。这手箭术,只为证明我刘简,有让各位押上身家性命的本钱。不是吗?”
许久,耿精忠才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刘简面前。
他没有看刘简,而是拿过神臂弓,试着拉了一下,弓弦纹丝不动。
他沉默了更久,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长江后浪推前浪……陈近南,收了个好徒弟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尽的萧索和感慨。
“你,比你师父更可怕。”
他终于抬起头,正视着刘简,一字一顿地说道。
“粮食和药材,你的人可以上岛。岛上的匠人,你也可以用。但是,他们只听我的命令。”
“当然。”
刘简笑了。
“您永远是铁骨岛的将军。”
他立刻让林三划船返回,一封信送往苏州和记馆,让周掌柜不惜一切代价,采购信上所列的清单——粮食、布匹、药材、工具、木材、铁矿石……
另一封信,则通过天地会的秘密渠道,加急送往总舵,呈给陈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