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员小王配合地调出一份档案。照片上的女孩二十出头，梳着简单的马尾，笑容腼腆，背景是某大学图书馆。
“吴韩悦，师范大学大四学生，教育心理学专业。”赵明的声音低沉下来，“她与杨彦宇唯一的‘接触’，发生在去年夏天的地铁2号线上。”
投影屏切换至一段模糊的地铁监控录像。画面中，车厢拥挤，杨彦宇戴着墨镜站在车门附近。列车急刹时，他踉跄了一下，撞到了身后的女孩——正是吴韩悦。她下意识伸手扶了他一把。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赵明暂停画面，圈出两人迅速分开的身影，“杨彦宇点头说了声‘谢谢’，就转身继续看手机了。根据吴韩悦事后回忆，她甚至没认出对方是谁。”
然而，灾难就此降临。
“一周后，吴韩悦开始接到匿名骚扰电话。对方准确报出她的课程表、室友名字、甚至她常去的食堂窗口。”赵明切换屏幕，展示一长串通话记录，“紧接着，校园论坛出现大量诽谤帖，指控她‘学术抄袭’、‘私生活混乱’，并附有伪造的聊天记录和pS照片。”
照片上的吴韩悦眼神惶恐，抱着书本躲避镜头。她的个人信息被恶意曝光，甚至有人冒充她向教授发送辱骂邮件。
“她的保研资格被取消，室友因压力太大申请调换宿舍。”赵明深吸一口气，“最恶劣的是，有人向她的家乡寄去诬告信，声称她‘卷入非法活动’，导致她病重的母亲急火攻心住进IcU。她也因为受不了打击，自杀了。”
“吴韩悦在最开始试图报警，但所有线索都指向境外虚拟服务器。直到她的死亡，也没有查出任何东西，”赵明关闭档案，屏幕暗下去，“一家三口死的就剩她年迈的父亲，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在意她们的死。”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几个年轻警员攥紧了拳头。
赵明叹了口气：“要不是从贺许雅背后的那个黑客那里搜出的证据，我们还真难以发现她的悲剧和杨彦宇有关。”
技术员小王点开一个文件放大到屏幕上。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个视频，每个文件名都是日期加地点。他随机点开一个，画面里吴韩悦正独自走在校园林荫道上，镜头明显来自隐蔽的偷拍设备。其他视频则是其他不同的女性。
“七条人命，”赵明用激光笔圈出那几个红点，“证据链完整的只有三起。大多数案子，受害人可能只是回家路上，就被贺许雅养的那群混混拖上面包车。”光点移向某个车库监控的截图，画面模糊但能辨认出挣扎的人形，“然后经历长达数周的折磨，最终成为河里一具无名尸。”
贺许雅就像一只盘踞在网中的蜘蛛，对任何掠过蛛网的飞虫都报以致命的毒刺。而杨彦宇，就是那张无形之网的中心。
陆衢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你们觉得，贺许雅的判断标准是什么？什么样的‘接触’会触发她的报复行为？”
“毫无逻辑可言。”赵明摇头，“目前看，从商业合作到问路，从跳舞到仅仅只是同框被媒体拍到，都有可能成为导火索。完全取决于贺许雅当时怎么‘解读’。”
他放出一段监控截图——某次慈善晚宴，杨彦宇正微笑着与一位女士握手交谈。
“这位是李总，五十三岁，谈合作项目。就因为在宴会上多聊了十分钟，贺许雅第二天就派人去查她公司的账。”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陆衢沉默片刻，问道：“杨彦宇本人现在什么态度？”
“配合，但......无效配合。”赵明摊手，“他也不知道贺许雅为什么会顶上她们。很多受害者他甚至都没印象。”
陆衢看向屏幕上那些女性的照片，她们的笑容或从容，或羞涩，或职业，却都因为一个男人的无心之举和一个女人的偏执疯狂，命运被彻底扭转。
他沉思片刻问：“那他知道贺许雅盯上祝星歌的原因是什么吗？”
“这他倒是说了，”赵明翻开笔录本，手指点在某一页，“杨彦宇承认上个月和贺许雅吃过三次饭，每次都会聊到祝星歌。”
陆衢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顿，问道：“具体聊什么？”
“说是无意间在电视上看到祝小姐的表演，觉得她很不错之类的，总之就是夸奖的话。”赵明回答。
陆衢眉宇间最后那点柔和彻底敛去，他冰冷的笑了一声：“就因为这样？呵，真是好样的。”
“那现在怎么办？”赵明询问他的意思，“杨彦宇和那些被抓的人都没有别的信息了，贺许雅那边也审不出什么，但也不能这么算了，说不定在别的地方，还有其他受害者。”
“既然如此。就从贺许雅的视角来查——查她的通讯记录、消费记录、行踪轨迹，锁定她每一个异常关注的目标。把所有潜在的、可能受到威胁的女性找出来，我们还能发动群众的能力。”
“既然贺许雅的判断标准毫无逻辑，那我们就从她的视角来查。”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通讯记录、消费记录、行踪轨迹——她盯上的人，一定会留下痕迹。”
赵明迟疑了一下：“你是说……？”
陆衢他嘴角微扬，却不见半点笑意：“既然舆论已经沸腾，不如顺势而为。”
他调出警局官方账号，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发布协查通告，两点核心——第一，公布贺许雅的全部罪证；第二，公开征集线索，寻找所有可能的受害者。”
赵明瞳孔一缩：“可贺家和杨家那边……”
“不必担心。”陆衢敛下眼，“他们已经决定放弃这个女儿了，不用管他们。而且......”他目光锐利如刀，“就算他们不愿意放弃，也不得不放弃。至于杨家，他们不敢做什么，媒体那边也迟早会挖出这些事，与其让他们添油加醋，不如我们抢先一步，掌握主动权。”
会议室里短暂地安静了一瞬，随即，几名年轻警员猛地坐直了身体，眼中燃起斗志。
“是！”赵明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陆衢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些照片上，声音极轻，却像是某种誓言：
“一个都不能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