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那淡漠的话语，如同一颗投入死寂深渊的石子。
虽未激起滔天巨浪，却打破了那片由仙威所构筑的、绝对的静止。
那枚即将遁入虚空的、明亮到极致的神念信标，微微一顿。
仿佛，这句来自蝼蚁的、大逆不道的话语，让那高高在上的仙人意志，都产生了一瞬间的……错愕。
就是这一瞬间。
足够了。
陈凡甚至没有站起来。
他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在他的身后，那片扭曲的、被琉璃化的空间，突然……暗了下去。
不是光线被遮蔽的暗。
而是一种……仿佛连“光”这个概念本身，都被……吞噬的……绝对的黑暗！
轰隆隆——
一阵……不像是声音，更像是宇宙在低沉研磨的恐怖律动，从那黑暗的中心传来。
一轮……无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的……磨盘状的虚影，在陈凡的身后，缓缓浮现。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比虚无更要深邃的……混沌灰色。
它在缓缓地转动。
每一次转动，都仿佛带动着一方宇宙在生灭，都仿佛有一条大道，在其中被碾碎、重组！
它一出现，那道顶天立地的仙人虚影所带来的无上仙威，便如同遇到了天敌的野兽，发出了……恐惧的哀鸣！
整片星域的法则，都在……退避！臣服！
混沌道盘！
“那……那是什么？！”
太初神庭的旗舰之上，赤龙战将那双铜铃般的巨眼，瞪得几乎要裂开，他指着玄光镜中的景象，声音都因为极致的震撼而变了调。
他们看到。
那轮灰色的磨盘一出现，便产生了一股……无法抗拒的、蛮不讲理的……吸力！
那道即将发射的神念信标，那枚明亮到极致的光点，连同它周围那片正在被强行撑开的微型虫洞，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硬生生地，被从空间裂缝中……拖拽了出来！
仙人虚影那模糊的面孔，第一次，剧烈地扭曲起来，流露出一种……近乎于“惊恐”的情绪波动！
它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禁忌的存在！
它疯狂地催动着体内残存的所有仙道法则，试图抵抗那股吸力！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在混沌道盘的面前，所谓的仙道法则，脆弱得，就像是一缕……青烟。
“不！！！”
一道充满了惊骇与不甘的意志咆哮，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那仙人虚影的意志核心中发出！
下一瞬。
它那由纯粹仙光构成的巍峨身躯，连同那枚被它寄托了所有希望的神念信标，一同，被那缓缓转动的混沌道盘，一口……“吞”了下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法则对冲的轰鸣。
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星辰被碾碎的……“嘎吱”声，从那混沌道盘的深处传来。
然后，一切，都归于了……沉寂。
那道威压了整片星域、让无数生灵为之颤栗的仙人虚影，就这么……消失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被……吃……吃了？
旗舰神殿之中，凌云张大了嘴，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脑海中，只剩下这么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真实的念头。
……
陈凡的识海之中，此刻，正掀起一场……信息的风暴。
那道仙人虚影被混沌道盘吞噬、碾碎后，化作了最纯粹的能量，以及……数之不尽的、闪烁着金色光芒的……信息碎片。
这些碎片，包含了那道仙人意志本身的所有记忆，那枚法旨的构成原理，以及……九幽仙帝留在其中的……一缕……微弱的意志烙印。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此界的修士，哪怕是渡劫玄仙，面对如此庞大而又驳杂的信息洪流，神魂都会被当场冲垮，沦为白痴。
但，陈凡只是冷哼一声。
识海深处，《混沌造化诀》轰然运转！
一个……由混沌之气组成的……微型道盘，在他的识海中浮现，开始疯狂地旋转，将那些金色的信息碎片，尽数吸入其中，进行……解析、提纯、归类！
无数残缺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那是一片……阴森的、飘荡着无数神魔怨魂的……黑色冥土。
一座……由亿万骸骨堆砌而成的……白骨帝座。
帝座之上，端坐着一个模糊不清，却又散发着无尽怨毒与冰冷气息的……身影。
“这是……九幽冥土……”
陈凡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更多的信息涌来。
那是一幅幅……残缺不全的星图，上面标记着一些……闪烁着幽光的据点，那是九幽仙帝麾下道统，在仙界的部分布防位置。
一段段……玄奥的功法口诀，如同瀑布般刷过，虽然残缺，却暴露出了九幽道统一脉，其功法的一些特性与……弱点！
而最有价值的，是那条……跨越了宇宙维度，用于传递法旨的……“法则信道”的构建原理！
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对于曾经身为仙界天尊的陈凡来说，已经足够他，反向推演出……太多太多的东西！
外界，只不过过去了短短的十几个呼吸。
地核深处，陈凡，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此刻，深邃得，仿佛有星辰在其中生灭、轮回。
他伸出手，隔空一抓。
那枚早已黯淡无光、布满裂纹的金色玉符碎片，便轻飘飘地，飞入了他的掌心。
感受着其中最后一丝仙道气息的残留，陈凡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他只是，五指，缓缓合拢。
咔嚓。
一声轻响。
这枚……来自仙界，足以让下界所有圣地都为之疯狂的……仙帝法旨。
就这么，被他，随手，捏成了……最微不足道的……齑粉。
粉末，从他指间滑落，消散于这片琉璃炼狱之中。
做完这一切，陈凡才缓缓站起身，一步踏出，身形便已消失在了地核深处，重新出现在了那片死寂的星空之中。
他没有说话。
只是，将刚刚解析出的所有信息，化作一道神念，直接打入了旗舰神殿之中，青萝、赤龙、凌云等所有核心高层的脑海。
轰！
整座神殿，瞬间，鸦雀无声。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与……骇然！
仙界！
仙帝！
万古棋局！
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遥不可及的词汇，此刻，却化作了最真实、最残酷的情报，冲击着他们每一个人的道心！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之前所面对的，究竟是何等恐怖的敌人。
也终于明白，他们的神主，肩上，究竟，背负着何等……血海深仇！
良久。
青萝才从那无尽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她看着玄光镜中，那道孑然而立的黑色身影，那清冷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坚定。
“神主……我们……”
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陈凡，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没有回头。
只是，看着那片被他亲手打成废墟的星域，看着那更远处的、深邃无垠的黑暗宇宙，平静地，开口。
那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神庭高层的耳边。
“敌人，已经落子。”
“接下来，”
“该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