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神舟在陈凡的意志驱动下，如同一道撕裂永恒黑暗的九色流光，向着那片被诅咒的虚空深处航行。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景象变得愈发诡异与荒凉。那些漂浮的、死寂的世界残骸越来越密集，它们不再是完整的板块，而是被某种无法想象的伟力彻底碾碎后的粉末，汇聚成一条条灰蒙蒙的“尘埃之河”，在虚空中缓缓流淌。
神舟的甲板上，姜初雪清冷的眼眸中映出前方的景象，秀眉微蹙。她能感觉到，前方的虚空，其法则的结构正在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不再是荒古弃域那种衰败的、死寂的秩序，而是彻底的、纯粹的“无序”。
就仿佛，宇宙这幅宏伟的画卷，在这里被人撕成了亿万碎片，然后胡乱地搅合在一起。
“前方，就是万墟之海。”
陈凡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奇异的凝重，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仿佛猎人进入了最熟悉猎场的兴奋。
话音落下的瞬间，九龙神舟的舟身猛然一震。
它闯入了一片完全不同的“时空”。
神舟周围的九色神光，那由九种不同金性构筑的绝对领域，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舟外的景象不再是平稳的倒退，而是陷入了一种光怪陆离的扭曲。
一片巨大的、残破的镜面从神舟旁一闪而过，镜面中，映照出的竟是一片繁荣的仙道世界，有无数仙人正在其中讲道，但下一瞬，那世界便轰然崩塌，化为虚无。
“这是……世界残影？”姜初雪轻声道，她能感受到那残影中蕴含的恐怖怨念，足以让寻常金仙的道心在瞬间崩溃。
“不，比那更危险。”陈凡的目光穿透虚妄，直视本质，“这是‘法则碎片’。万墟之海，是无数大世界寂灭后的坟场。这些世界在崩塌之时，其内部最核心的法则没有完全消散，而是碎裂成了无数碎片，在这片混沌之海中漫无目的地漂流。”
话音未落，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灰色丝线，无声无息地缠绕上了九龙神舟的防护神光。
刹那间，那片被灰色丝线触碰到的神光，其流转的速度陡然变慢了亿万倍，仿佛从奔腾的江河瞬间化作了凝固的琥珀。神舟的速度也随之骤降，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时间法则的碎片。”陈凡眼中精光一闪。
姜初雪没有言语，她身后的仙剑已然出鞘一寸。一缕清冷到极致，仿佛能斩断因果的剑意透鞘而出，精准地斩向那道灰色丝线。
剑意与丝线碰撞，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周围那片被凝固的时空却轰然破碎，恢复了正常。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在这片万墟之海中，每时每刻都有无穷无尽的法则碎片在漂流。
可能前一刻，你会被一道蕴含着“无限引力”的法则碎片捕捉，被压缩成一个微小的奇点；下一刻，你又会闯入一片“绝对零度”的法则领域，连神魂都会被瞬间冻结。
这里没有朋友，没有敌人，只有无处不在的、随机的、纯粹的“死亡规则”。
寻常金仙进入此地，若无仙王级数的至宝护身，不出三日，便会被这无穷无尽的法则碎片消磨掉所有不朽金性，最终连人带魂，化为这片海洋中一粒新的尘埃。
九龙神舟虽然强悍，但在这等环境下航行，亦是举步维艰，每前进一寸，都需要消耗海量的能量来对抗那无处不在的法则侵蚀。
然而，陈凡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忧虑。
非但没有加强九龙神舟的防御，反而缓缓闭上了双眼，整个人仿佛与脚下的甲板融为了一体。
体内的混沌宇宙，在此刻轰然运转。那颗位于中央的、统御九大道星的混沌道星，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渴望。
对于修炼其他大道的修士而言，这里是九死一生的绝地。
但对于修炼《混沌造化诀》的陈凡而言，这里，是无上的道场，是饕餮的盛宴。
混沌，本就是万物的归宿，是无序的终极。这里的法则碎片，对于他的混沌洞天来说，乃是最佳的养料。
一丝丝灰蒙蒙的混沌之气，从陈凡的毛孔中溢出，悄然融入九龙神舟的防护神光。原本剧烈波动的九色神光，在接触到这混沌之气后，竟缓缓平复下来。那些狂暴的法则碎片在靠近神舟时，仿佛遇到了自己的君王，竟变得温顺了许多，不再主动攻击，而是环绕着神舟缓缓流淌。
“你……”姜初雪感受到了这奇异的变化，清冷的眸子中露出一丝惊讶。
“对别人是毒药，对我而言，却是甘霖。”陈凡睁开眼，嘴角泛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叶家的人，以为凭借仙王级的战舰便可横行无忌，却不知，他们早已踏入了为他们准备好的坟场。”
说着，神念一动，九龙神舟的速度再次提升，如同一条真正的九色神龙，在这片充满了死亡与毁灭的海洋中，灵活地穿梭起来。
也不知航行了多久，就在这时，陈凡的目光微微一凝，看向了斜前方的某片虚空。
在那片翻涌着无数世界残骸的灰色雾气中，一艘巨大而狰狞的骨船，正静静地悬浮着。那艘船通体由不知名巨兽的惨白骸骨拼接而成，其上燃烧着幽绿色的魂火，船首的位置，悬挂着一颗颗仍在哀嚎的金仙头颅，散发着浓郁的怨气与煞气。
骨船的甲板上，站着数十名气息彪悍的修士。他们一个个形容枯槁，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被法则侵蚀后留下的异变痕迹，有的手臂化为了晶石，有的背后长出了骨刺，但他们的眼神，却无一例外地充满了贪婪与疯狂。
“墟空拾荒者。”陈凡淡淡地吐出五个字。
这是万墟之海中特有的产物。一群亡命之徒，他们常年游荡于此，靠着捡拾那些寂灭世界中遗留的宝物，或是猎杀其他闯入者为生。每一个能在这里活下来的拾荒者，都必定是心狠手辣，且对这片海域了如指掌之辈。
那艘骨船，显然也发现了九龙神舟。
当他们看到九龙神舟那华丽的舟身，以及那纯净的九色神光时，所有拾荒者的眼中都迸发出了饿狼见到肥羊般的光芒。
一名身材高大，脸上布满刀疤，修为已达金仙后期的独眼老者，从骨船上一步踏出，拦在了九龙神舟的前方。
“嘿嘿，两位道友，面生的很啊。”独眼老者的声音沙哑，如同两块金属在摩擦，“初来我万墟之海，不懂规矩吧？这片航道，乃是我‘黑骨帮’的地盘。想要从此经过，总得留下点买路财。”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九龙神舟和姜初雪身上扫过，贪婪之色毫不掩饰。
陈凡面无表情，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问道：“你可见过一艘通体由青玉铸成，其上悬挂着‘叶’字大旗的仙舰经过？”
独眼老者闻言一愣，随即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
“哈哈哈哈！小子，你莫不是疯了？长生叶家的‘青玉飞仙舰’！老夫当然见过！就在三个月前，他们像一头蛮横的巨兽，从这里碾了过去！怎么，你还想找他们的麻烦？”
他身后的拾荒者们也跟着哄笑起来，看向陈凡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与嘲弄，仿佛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陈凡的声音依旧平淡。
独眼老者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变得阴冷：“小子，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是老夫在问你话！给你三息时间，交出你这艘破船，还有你身边这个女娃，老夫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点。”
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在这万墟之海，实力就是规矩，弱者没有提问的资格。
陈凡终于将目光转向了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待死物的漠然。
“你的命，对我来说没有价值。”
“但你的记忆，或许还有点用。”
话音未落，缓缓抬起了右手，朝着那艘骨令舟，以及那数十名拾荒者，轻轻一握。
这一握，没有惊天动地的神通，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然而，随着五指的合拢，那片虚空中的一切，都变了。
那名独眼老者脸上的狞笑陡然僵住，惊恐地发现，自己周围的时空，正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扭曲、折叠。
一道来自某个寂灭世界的“绝对禁锢”法则碎片，与另一道蕴含着“无限碾压”真意的法则碎片，在陈凡的意志下，被强行糅合在了一起。
这是任何一个万墟之海的生灵都无法想象的事情。驾驭一道法则碎片已是九死一生，而将两道完全不同且相互冲突的碎片强行融合，其后果，只会是比两者相加恐怖亿万倍的法则爆炸。
然而，爆炸没有发生。
那两道法则碎片，在陈凡混沌之力的调和下，完美地融合成了一个灰蒙蒙的、毫不起眼的光点。
然后，这个光点，落在了骨船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那艘巨大的骨船，连同船上所有表情各异的拾荒者，连同那名金仙后期的独眼老者，都在瞬间被定格。随即，他们的身体，神魂，连同他们存在的一切概念，都开始向着那个光点疯狂坍缩。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一丝能量的逸散。
前后不过一息之间，那艘凶名赫赫的黑骨帮战船，便连同其上所有生灵，彻底从这片宇宙中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微小到连神念都无法察觉的、正在缓缓消散的奇点。
陈凡摊开手掌，一枚虚幻的、布满了裂痕，其上还残留着无尽惊恐与不解的道印雏形，在他的掌心缓缓旋转。
正是那名独眼老者的金仙印记。
“落日神皇陵……叶家的祖器……原来如此。”
陈凡喃喃自语，已从那破碎的记忆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下一刻，五指合拢，那枚道印雏形应声而碎，化作最精纯的本源之力，被他体内的混沌宇宙彻底吞噬。
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姜初雪，那双燃烧着混沌之火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们去了一座皇者的陵墓。”
“我们去送他们一程。”
九龙神舟发出一声欢快的龙吟，九色神光暴涨，瞬间撕开了前方的混沌雾霭，朝着那记忆中“落日神皇陵”所在的坐标，全速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