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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凶咒 > 灰烬闭环3.门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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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开……”

那嘶哑、含混,如同砂砾摩擦喉管的声音,穿透冰冷的玻璃和连绵的雨幕,幽幽地钻入传达室。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彻骨的寒意,像无形的冰锥,狠狠凿进黄云霞和老秦头的骨髓里。

嗒…嗒…嗒…

空洞的马蹄声就在窗外,围着这小小的、亮着昏黄灯光的方寸之地,不疾不徐地踏着。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两人濒临崩溃的心脏上。窗玻璃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糊着的旧报纸在湿气下变得半透明,扭曲地映出外面狂乱舞动的梧桐树影,如同无数魑魅魍魉在张牙舞爪。

黄云霞蜷缩在墙角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牙齿格格作响的碰撞声在死寂的传达室里清晰可闻。她死死捂着嘴,指甲深陷进脸颊的皮肉里,留下几道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喉咙,勒得她无法呼吸,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旧木门,仿佛下一刻,那东西就会破门而入!

老秦头佝偻的身体僵立在桌边,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布满血丝的眼白几乎要凸出来。他枯瘦的手死死抓着桌沿,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手臂和肩膀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带动着整个身体都在摇晃。他布满老年斑的脸如同刷了一层厚厚的石灰浆,死灰一片,嘴唇哆嗦着,却吐不出一个字。那张飘落在地上的、泛黄的民国警察照片,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不敢再看第二眼。马国栋……那个被当成地下党枪毙的年轻警察……他的冤魂……回来了!

“门……开开……”窗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命令。那声音似乎比刚才更近了些,近得仿佛就贴在糊着旧报纸的玻璃上,对着他们耳语。

嗒…嗒…嗒…

马蹄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是沉重的、湿漉漉的拖沓声,伴随着某种硬物刮擦过粗糙砖墙发出的刺耳噪音——吱嘎…吱嘎…——那声音如同钝锯子在锯割神经,一点点从窗边挪到了紧闭的木头门前!

来了!它到门口了!

黄云霞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炸开!她猛地将身体蜷缩得更紧,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冰冷的墙壁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就在这时,一直僵立如雕塑的老秦头,身体猛地一挺!那剧烈的筛糠般的颤抖奇迹般地停止了。他布满沟壑的脸上,所有的惊惶、恐惧、挣扎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彻底的冰冷和僵硬。他浑浊的眼珠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翳,失去了所有活人的神采,空洞地、直勾勾地转向墙角蜷缩的黄云霞。

那眼神……黄云霞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血液就彻底冻结了!

那不是老秦头的眼神!那是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带着浓烈死气的凝视!和雨檐下闪电照亮的那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如出一辙!

“秦……秦师傅?”黄云霞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破碎的气音,带着无法置信的绝望。

老秦头——或者说,占据了他躯壳的东西——没有回答。他那枯瘦如鹰爪般的手,以一种与其年龄完全不符的、带着机械般僵硬却又异常迅捷的动作,猛地伸向桌下!那里,是传达室堆放杂物的角落。

黄云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一秒,她看到老秦头的手从桌下抽了出来!

他枯瘦的手里,赫然握着一把枪!

一把枪身黝黑、线条冷硬、枪管细长的驳壳枪!那是一种早已被时代淘汰的老式手枪,枪身上的烤蓝磨损得厉害,露出底下暗哑的金属底色,带着浓重的岁月痕迹和一种冰冷的、令人心悸的杀气。它突兀地出现在老秦头那布满老年斑的手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狰狞可怖!

老秦头那被灰翳覆盖的、空洞的眼睛,死死地钉在黄云霞惊恐的脸上。他握着枪的手异常稳定,枪口缓缓抬起,冰冷地、毫无感情地指向墙角蜷缩的女人。那黑洞洞的枪口,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不……”黄云霞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喉咙被恐惧死死扼住,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她看着那枪口,看着老秦头脸上那死气沉沉、如同戴着一张僵硬面具的表情,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铁箍,紧紧箍住了她的心脏。完了。秦师傅被它……被那个死脸警察马国栋……附身了!

“门……开开……”窗外,那嘶哑的命令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耐烦的催促。与此同时,沉重的、湿漉漉的刮擦声再次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用身体撞击着门板!咚!沉闷的撞击让破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握着枪的“老秦头”身体纹丝不动,只有那握着枪的、枯瘦的手指,极其缓慢而用力地……压下了冰冷的击锤!机括发出的“咔哒”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传达室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扼住了黄云霞的咽喉。她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看着“老秦头”脸上凝固的死气,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在吞噬她最后的意识。

就在这千钧一发、扳机即将扣下的瞬间——

“别开枪——!”

一声凄厉到变调、带着哭腔的尖叫,猛地从传达室紧闭的门外传来!那声音穿透了雨声和门板的阻隔,尖利得如同玻璃碎裂!

黄云霞和“老秦头”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动!

黄云霞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那扇破旧的木门。声音……是慧英的声音!是周慧英的声音!

“老秦头”那被灰翳覆盖的、空洞的眼睛也微微动了一下,似乎被这声音干扰,那即将扣下扳机的手指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停顿。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更加清晰的声音。不再是尖叫,而是……是哭泣!是断断续续、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呜……别开枪……求求你……别开枪……”

那声音……那声音……

黄云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是慧英!绝对是慧英!她还“在”!就在门外!

“慧英!慧英是你吗?!”黄云霞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朝着门口嘶喊,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惧。

门外没有回应慧英的呼喊,只有那压抑的、令人心碎的哭泣声还在继续,混合着雨水拍打门板的噼啪声。

握着枪的“老秦头”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脖子,那双空洞的、蒙着灰翳的眼睛,越过黄云霞,直勾勾地射向那扇紧闭的、不断传来呜咽声的木门。他脸上那死气沉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握枪的手似乎……更稳了。枪口依旧稳稳地指着黄云霞,但那冰冷的、非人的注意力,似乎被门外的哭泣声吸引过去了一部分。

窗外的马蹄声和那嘶哑的“门开开”命令,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传达室内外,只剩下哗哗的雨声,门内“老秦头”那沉重而诡异的呼吸声(那呼吸声带着一种不属于活人的、沉闷的嘶嘶声),以及门外那断断续续、湿淋淋的、绝望的呜咽。

“呜……别开枪……求求你……别开枪……”

门外的哭声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哀求,仿佛正面对着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每一次抽泣都像一把钝刀子,在黄云霞的心上来回切割。她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又看看那扇不断传来慧英声音的木门,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几乎要将她撕裂。

“秦师傅……秦师傅你醒醒!”黄云霞对着那被附身的躯体哭喊,明知徒劳,却无法控制,“慧英在外面!是慧英啊!你开门……开门让她进来……”她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老秦头”毫无反应。他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枪指着黄云霞,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门板,仿佛在穿透那层薄薄的木头,“看”着门外哭泣的东西。传达室里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让他那张本就死气沉沉的脸更显诡异。角落里那张飘落的民国警察照片,静静地躺在地上,照片上年轻的马国栋,眼神锐利,似乎正无声地注视着这屋内发生的一切。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长成无尽的煎熬。黄云霞瘫在墙角,被死亡的枪口和门外绝望的哭泣夹在中间,如同身处炼狱。

突然!

“老秦头”那握枪的、枯瘦的手,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改变了方向!

那冰冷黝黑的枪口,一点一点地,从黄云霞的身上移开!它抬高了,越过了黄云霞惊恐的视线,最终……稳稳地、笔直地对准了那扇不断传来哭泣声的、紧闭的传达室木门!

枪口!对准了门外!

对准了那个正在哭泣的……周慧英!

黄云霞的呼吸瞬间停止!巨大的惊恐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不——!!!”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从地上弹起,不顾一切地扑向“老秦头”,想要撞开他持枪的手臂!“不要开枪!那是慧英!是慧英啊!”

然而,她的动作在附身于老秦头的存在面前,显得如此孱弱无力。她甚至没能碰到“老秦头”的衣角。只见“老秦头”那枯瘦的左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挥出,速度快得带起残影!

“砰!”

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

黄云霞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剧痛瞬间炸开,肺里的空气被强行挤压出去!她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这股力量狠狠掼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软软地滑落在地。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胸腔火辣辣地疼,连咳嗽都发不出声音,只能痛苦地蜷缩着,大口喘着粗气。

而“老秦头”的身体,连晃都没有晃一下。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门外那个哭泣的“东西”上。那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门板,握着驳壳枪的右手,食指稳稳地搭在冰冷的扳机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门外,周慧英的哭泣声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那呜咽声变得更加凄厉,更加绝望,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别开枪!别开枪!呜……放过我……放过我……”

“老秦头”毫无所动。他脸上那死气沉沉的面具没有丝毫变化。他握着枪,如同一个执行冰冷指令的机器,枪口稳稳地指着门板。那架势,仿佛下一秒,那致命的子弹就会穿透薄薄的门板,射向门外那哭泣的、湿淋淋的……无论是什么的东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千钧一发的死寂中——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极其缓慢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

黄云霞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和眩晕,艰难地抬起眼皮。

她看到,那扇紧闭的、被雨水浸湿的传达室木门……它并没有被撞开。

但是……在那扇门与粗糙水泥地面的缝隙间……在那昏黄灯光投射出的、狭窄的光带里……

出现了一只手!

一只女人的手!

那手苍白得毫无血色,皮肤被雨水泡得发皱发胀,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污。湿漉漉的袖子紧贴在手腕上,是熟悉的劳动布工装的袖口!那只手无力地扒在门缝下的水泥地上,五指微微蜷曲着,指尖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正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艰难的动作,一点点地……一点点地……抠着粗糙冰冷的地面,试图将门缝扒开更大一些……

是慧英的手!

黄云霞的心脏被狠狠揪紧!是慧英!她就在门外!她想要进来!她怕!

那只苍白的手在光带里徒劳地抠抓着地面,留下几道湿漉漉的泥痕。紧接着,门缝被那只手艰难地扒开了一道更宽的缝隙!

昏黄的光线透了出去,照亮了门外地面上的一小片区域。

黄云霞看到了……看到了……

一只同样湿透、沾满泥污的女式胶鞋!鞋帮已经撕裂了,露出里面同样被泥水浸透的、深色的尼龙袜……

那是周慧英的鞋!她今天穿的就是这双鞋!

“慧英……”黄云霞的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雨水和泥污,她挣扎着想爬过去,想抓住那只手,想把她拉进来!但胸口的剧痛让她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那只扒着门缝的苍白的手,动作猛地顿住了!

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那只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五指猛地蜷缩,死死抠住了冰冷的水泥地!指甲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

与此同时,门外周慧英那凄厉绝望的哭泣声陡然拔高,变成了惊恐到极致的、非人的尖啸:

“别——!别开枪——!!!”

这声尖啸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敲在黄云霞的心上!

她猛地抬头看向“老秦头”!

只见“老秦头”那双空洞的、蒙着灰翳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门缝下那只苍白颤抖的手!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握枪的手……那搭在扳机上的食指……正在极其稳定、极其缓慢地……向后压去!

冰冷的枪口,如同毒蛇的信子,死死锁定着门缝下那只绝望的手!

扳机……在一点一点地……向后移动!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笼罩了整个传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