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州府衙的税粮征收点乱得像个集市。几张长桌后，小吏们要么趴在竹简上打盹，要么拿着算盘瞎拨弄，桌上的征收台账堆得东倒西歪。排队的农户和商户从门口排到了街上，晒得满头大汗，抱怨声此起彼伏：“都等俩时辰了，到底还办不办？”“我看是故意拖着呢，没听人说吗？户部那边打了招呼，要给沈经略使添堵！”
沈清晏踩着布鞋走进来，石青色短打沾了点尘土，墨发用木簪松松挽着，一进门就皱了眉——她刚从城外巡查回来，本以为税粮征收该差不多了，没想到是这副模样。负责的王主簿眼尖，赶紧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堆着假笑迎上去：“经略使您来啦！这征收的事儿头绪多，农户住址散，商户账目杂，实在快不了……”
“快不了，还是不想快？”沈清晏打断他，声音不高却透着冷意，“别拿‘头绪多’当幌子，我刚从西城过来，那边农户说，你们连户籍台账都没带，就让人空跑三趟。是不是有人给你递了话，故意拖着制造‘新政没钱’的假象？”
王主簿的脸“唰”地白了，搓着手辩解：“经略使可别冤枉人！真的是人手不够，您看就我们几个……”
“人手不够就重新分工，账目杂就立规矩。”沈清晏朝晚晴递个眼色，晚晴立刻展开一卷竹简，“从现在起，陈州城划成十个片区，按之前的户籍台账分片管。每个片区派一名征收专员，再配一名禁军当监督官，每天日落前报进度——谁管的片区缴了多少，剩多少户，都得写清楚。”
她指着征收点墙上空白的木板：“这板儿改成‘征收进度栏’，每个片区的数字一天一更新，让排队的百姓都看看，谁在干活，谁在混日子。《论语》里说‘当官要先带头出力，不能偷懒’，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就得干实事，再拖延，直接调去守边境驿站！”
农户们一听这话，立刻起哄叫好。沈清晏又转向排队的人：“大家也别在这儿扎堆了，每个片区都设临时征收点，报上自家户籍编号，专员核对台账就能缴税，一炷香准办完。缴完给你们开凭证，上面写清金额和日期，谁也别想浑水摸鱼。”
王主簿还想磨叽，沈清晏已经让人把新分工表贴了出去，禁军监督官当场领了任务，带着专员往各片区去了。有个商户试探着问：“经略使，我家月入刚好卡着中户线，能不能通融少缴点？”沈清晏摇头：“税制是死的，对谁都一样。但你要是合规缴税，下次官府的家具订单，优先给你。”
接下来五天，沈清晏每天都去各片区查进度。进度栏上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好看，唯有王主簿管的片区始终落后，到第五天只完成了八成。沈清晏让人一查，果然查出他收了保守派的银子，故意刁难几家大商户。她没含糊，当场扣了王主簿半年俸禄，调去城郊粮仓扛麻袋，换了个做事利落的小吏接手，两天就把剩下的税粮收齐了。
保守派在朝堂上跳出来弹劾，说沈清晏“苛待官员”。赵珩直接把陈州的征收明细册和进度表呈给皇帝：“《管子》说‘财政充足才能安定天下’，陈州五天收完九成税粮，比去年快了一倍，税钱还多了一成，何来‘财政缺口’？分明是有人故意刁难，反咬一口。”宋仁宗翻着明细册，当场驳回了弹劾。
税粮收完后，沈清晏让晚晴把“网格化征收+进度公示+问责制”整理成小册子，发给各乡参考。她还搞了个“征收员考核表”，把百姓满意度、差错率都算进去，季度评优秀的能优先调去汴京，小吏们这下都不敢怠慢了。
赵珩的书信很快送到，还附了两匹汴京新出的云锦：“用规矩治懒官，用数据打人脸，这招漂亮。我已经把你的法子报给陛下，准备在受灾州府都推广。”沈清晏回信谢了他，顺带说打算把部分税粮留着扩建工坊，剩下的上缴，还会把用途贴在公示栏上，让百姓放心。
刚把税粮的事理顺，李伯就急匆匆跑进来：“小姐，工坊那边出大事了！汴京来的商户把货都退回来了，说咱们织的布稀得透光，桌椅一推就晃，还说以后再也不跟咱们合作了！”
沈清晏心里一沉——工坊是灾民的饭碗，绝不能砸。她抓起桌上的草帽：“备马，去工坊！质量这关要是守不住，咱们之前的努力全白费！”